天知道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了心头的情绪,可一开口却又是控制不住的发颤,“外婆还好吗?”
其实是想问外婆,还活着吗?
可她不敢问。
陆凌风却听懂了,侧头望着她,轻点了点下巴,“还好。”
有些勉强,却又只能说还好。
患有严重洁癖的男人,直接抬脚踩了进去,地板上还带着令人恶心的污渍,陆凌风却面无表情的走到老人跟前。
轻声开口:“外婆,我带你出去,好吗?”
老人似是听到响动,又似是没有听到,吃力地睁开双眼,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来人。
眼前完全陌生的人,让刚喘上一口气的老人,神经顿时紧绷起来,气若游丝却又胆颤心惊,“不要,求求你,不要打了......”
话音未落,一墙之隔的沈惜念,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狠狠地哆嗦了下,再也忍不住,眼泪一颗一颗的、争先恐后的往外滴落。
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紧咬着她自己的手背,硬生生的把声音给咽了回去,单薄的身体如同筛糠一样,抖得厉害。
陆凌风声音极其温柔,又富有耐心,“外婆,我是念念的老公,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带你离开这里。
老人晃了晃神,似乎在想“念念"是谁,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的开口:“念念让你来的。”
陆凌风点点头,“嗯。”
试探着问道:“我带你出去,好不好?念念就在外面。”
老人困倦得说不出任何话,眨了下眼,算是同意。
陆凌风抱起外婆往外走,听到响动的沈惜念倏地立直了身体,刚想要整理情绪,陆凌风怀里那个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老人,便猝不及防的撞进了她的眼底。
刚刚止住的眼泪,顿时就像是卸了阀的水龙头,汨汨的往下流。
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外婆。”
老人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陆凌风没闲暇的手去安慰沈惜念,只能看着她,“先送外婆去医院。”
沈惜念点点头,“嗯。”
手术室外。
沈惜念愣愣的望着手术室头顶上的那盏刺眼的红灯。
她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直到天边的夜幕降临,那盏红灯却依旧没有熄灭。
车里有备用的衣服,陆凌风重新换了一套衣服。
没说话,全程只是安静的陪在沈惜念身边。
又过了几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沈惜念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主治医师是叶君临,脸色沉重,语气严肃,"老太太算是度过了危险期,等会儿就会送回病房。
老太太营养不良,又加上这段期间精神压力过大,原本就有疾病,这里外一掏空,身体很容易就垮掉。
现阶段我也不建议老太太继续化疗,等过段时间老太太身体养好了些,我们再研究具体方案。
不过,老太太精神很脆弱,你们要好好安抚,另外老太太原本就只能静养,这次又遭受了这么多罪,后背和腿上还长了褥疮,护理的时候一定要多加注意。
看了看沈惜念红肿的眼睛,于心不忍的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改了口:“三哥,嫂子,你们不要太担心,老太太好生调理一段时间就会好转,放宽心,别太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沈惜念知道现在最不能先垮掉的就是她自己,吸了口气,郑重其事的跟叶君临鞠了一躬,“谢谢,叶医生"
叶君临赶紧往后退开一步,吓得倒抽了口凉气,胆颤心惊的看了眼陆凌风,也不敢去扶着沈惜念起来。
声音干干的开了口:“别别别,嫂子,我们都是多熟的人了,跟我客气什么。”
沈惜念完全没有察觉叶君临的情绪变化,站直身体看过去,“我现在可以看看外婆吗?”
叶君临点点头,“可以,不过不要太久,老太太身体太虚了,还是要多休息。”
沈惜念“嗯”了声,“我知道,谢谢。”
说完之后,转身就急匆匆的朝着病房走去。
沈惜念回到病房的时候,老人已经睡着了。
沈惜念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没止住多久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都是因为她,是因为她,外婆才会被黄梅兰他们利用的。
沈惜念怕打扰到外婆休息,没敢让她自己哭出声,紧咬着下唇,把声音吞了回去,抬起手胡乱的抹了把眼泪,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伸手拉住老人手,将她的小脸埋进了老人的手心里。
嘴里喃喃自语道,“对不起,外婆,对不起......”
另一边。
等到沈惜念离开之后,陆凌风刚要跟过去,叶君临却突然开口喊住了他,“三哥,你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陆凌风顿住脚步,心里已经有了猜想,神色微沉的看过来,“什么事?”
叶君临朝着陆凌风身后看了眼,确定沈惜念已经走远,这才开了口:“老太太这病不太乐观,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想要安慰嫂子,怕她太难过。”
陆凌风知道叶君临的话还没说完,不动声色的等着他后面的话。
叶君临叹了口气,又道:“老太太患有肺癌,原本一直在化疗,病情也还算稳定,如果没有这次的这件事,大概还能多活个几年的。
可你也看到了,老太太送来的时候,就这么吊着一口气,要不是意志力坚强,恐怕人早就没了。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减缓病人恶化的周期,减轻病人的痛苦,据我推断,老太太......”
陆凌风等了一阵子,也没等到后面的话,催促道:“怎么样?”
叶君临抿着唇,声音不经意间轻了几分:“大概最长也就两个月,最短就......”
话没说话,可陆凌风懂了,良久之后,才从喉咙里挤出个“嗯"。
叶君临抬手拍了拍男人的肩,男人之间无声的安慰。
陆凌风回到病房的时候,沈惜念已经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眼角还挂着泪痕,眼睛红红的,格外的可怜。
就那么一瞬间,陆凌风竟然在这种时候心生邪念。
妈的,陆凌风,你做个人吧。
男人低头咒骂一声,压下身体里的邪火,俯身靠了过去,一手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的后背,一手穿过她的膝盖弯,打横抱起她去了旁边的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