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姐姐,千万别死啊活啊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们是好姐妹,而且你曾那么真心地对我好,如今眼见你处境危厄,我若袖手旁观,那我……我还算个人吗?”
婉儿混进牢里探视凤娓,面对自己凄惶无助的好姐妹,她意味深长地宽慰着她。
罗凤娓嗓音呜咽而细微,“婉儿……”
婉儿眸光里满是怨毒的意味,咬牙切齿道:“我杨婉儿恩怨分明,敢爱敢恨。谁对我好,谁对我有恩,我可以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反之,谁要是辜负了我,谁要是对不起我,即使拼上这条命,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她愈说越激动,娇柔的身躯蓦的一颤,呛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婉儿,你……你怎么了?”罗凤娓大惊失色,慌忙一把搀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形。
婉儿一手掩着唇角,一手压着胸前的伤口,咳嗽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难道还是那次的伤……”望着她痛楚难当的样子,罗凤娓心里一沉,不由想起了数日前那惨烈血腥的情形:
婉儿陪着李瑞允在寝宫里小憩……忽然遭遇刺客的暗器袭击……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之际,李瑞允只好抓起拥在怀里的婉儿用力一搪……那枚暗器正正钉在了她的脊背上……虽然侥幸从鬼门关捡回一条性命,可自此她却落下了严重的病根……
婉儿勉强抬起脸望了罗凤娓一眼,凄楚地笑了笑,秀美空灵的容颜上是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柔弱得令人心痛。
罗凤娓只觉自己的心痛苦地抽搐起来,她几乎连想都来不及想,已下意识扶正了她的身子,气运丹田,双掌紧紧贴俯在她的前心上,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待为她运功疗伤。
“罗姐姐,不用了……”婉儿却在这时挣扎着探出臂膀,颤巍巍拦住了她的手掌。
罗凤娓不解地望了她一眼。
婉儿轻轻缓了一口气,“我的伤我自己心里清楚,反正是治不好的了,又何必浪费那些功力呢。”
罗凤娓鼻子一酸,强忍着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掉了下来,“不过就是受了点伤、好好休养一下就好了,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哪?”
“傻丫头,傻话……是啊,你说的对,当初我就是太傻了,要不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啊……”婉儿失神般喃喃着,“罗姐姐,实话告诉你,其实我对那个男人早已死心……”
“你乱说什么哪?”眼见婉儿情绪就要失控、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罗凤娓赶紧截住了她未尽的言语,“婉儿,你身体不好,还是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改日再谈吧。”
罗凤娓带着几分提醒的话,又把婉儿拉回到现实残酷的情境中来,她心头一个激灵,打住了
“瞧我,又傻了……”她自嘲地笑了笑;眼眸中凄绝的神色淡去,渐渐有坚决浮了上来,“罗姐姐,要是妹妹还能有幸熬过眼下这场劫难,那就继续做我们的好姐妹;要是万一……万一哪天妹妹不在了……”
“婉儿!……”罗凤娓唇线紧绷,因为生气而眼眸透亮,“你怎么又胡说了?你要是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好妹妹,你听我说,其实……”
她手掌用力握着她的手,她冰凉的手指也瞬间变得温暖,一股暖流在她心底涌动着,同时涌动的还有砰砰乱跳的惊悸。
因为这个时候,她感觉到自己手心里被对方不容分说塞进了一团软绵绵的丝织物,凭着直觉她思量着这应该是书信一类的东西;而且里面硬邦邦的有些硌手,大约是夹塞了什么遮人耳目的物事。
罗凤娓只觉心跳奇异地加速,她凝眸望来,看到的是对方那双别有深意的眼睛,波光粼粼,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
“罗姐姐,”她的语气却是淡淡的、显得平静无波,“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好好保重吧。”
说罢,她向她投过一个苍白的笑意,然后径自转身向牢门外走去,头也不回。
呆呆望着那婉儿那决绝的眼神,决绝的背影,罗凤娓觉得心里仿佛被一把尖刀狠狠剜着一般,疼痛迅速蔓延到了全身,眼前亦变得模糊一片……
等外面守卫的侍卫终于走开了,她才一点点松开了自己紧攥着的手掌——果然,那是一封小巧精致、薄如蝉翼的锦帛。
小心翼翼摊开那封锦帛,只见上面刷刷点点写满了蝇头小楷;另外锦帛里还夹塞着两把钥匙——也就是刚才她觉得有些硌手的那件遮人耳目的物事……
苍穹碧空如洗,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来,落在京城外野草夹道的荒凉古道上。道路两旁巨伞般的树冠直矗云霄,遮天蔽日,浓密的树叶随风摇曳,发出海浪般的声响;几只枭鸟从天空掠过,发出阵阵古怪的叫声,直令人毛骨悚然。
在这幽静的古道上,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辘辘的车马之声。马车徐徐驶过,声音寂寥而单调,拉车的马也只有两匹,形体消瘦而羸弱,有气无力地往前走着,马蹄萧萧敲击着冷硬的地面,扬起阵阵尘土。
马车后面是敞篷的,摆放的却是一口黑漆漆的实木棺材;十几名全副武装的黑衣侍卫手持刀剑守候在马车周围。
在马车前面是一位浑身缟素的年轻女子,她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她的肌肤苍白得如同冷瓷一般,蛾眉微微蹙着,幽深的眸色似乎比秋水还要寒凉;她冷冷清清坐在马上,如同数九寒冬的腊梅一般,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滞得人心寒。
这女子正是李瑞允的红颜知己杨婉儿。
昨天上午她向帮主请命,秘密押送晋陵王妃的棺椁出城、然后再找个隐蔽的地方暗暗处理掉,从而达到不惊动敌营、遮人耳目的目的。
所以今天一早她便整束停当、带领十几名侍卫急匆匆出发了。
这次行动虽然低调、甚至可以说是秘密进行的,然则那些负责押运的侍卫们依然提心吊胆,唯恐万一不慎被敌营的人瞅出端倪、横生枝节。
正所谓的怕什么来什么,当众人走到一处偏僻林荫小道上的时候,忽听旁边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喈喈冷笑,接着一位长身玉立、俊逸无尘的青年男子不慌不忙走了出来。
按说婉儿他们这边十多个人,而对方只有孤孤单单一个人,自然而然便形成了碾压式的绝对优势,他们这边应该稳操胜券、得意洋洋才是。
可相反的,当他们抬头看清了如渊停岳峙般拦截在面前的那位男神级别的人物时,一个个的皆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