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允带人前脚刚刚离开来福客栈,杨振后脚便赶到了。
原来,凌云在与花如玉回客房安歇前,已吩咐侍卫长发出第二封飞鸽传书,告诉杨振他们现在的落脚之处,让他马上带人来此汇合。所以杨振才会来得这么快。
杨振带人赶到来福客栈时,客栈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望着面前的滚滚浓烟与熊熊烈火,杨振急得搓手跺脚,连声道:“好好的客栈怎么会突然起火呢,凌大哥一定是遭遇了不测!来人,快随我去救人!”
两旁侍卫连忙阻拦道:“杨校尉,千万不可冲动。火势凶猛,我们进不去啊!不如我们一边救火,一边在
杨振流泪满面道:“凌大哥,你到底怎么样了?”
却说凌云,被困在客房中出入无门。满屋子充斥着惶恐不安的死亡气氛,面对浓烟烈火,他已是束手无策、几近绝望了。
忽听耳边传来一阵巨响,震耳欲聋。
再去看时,原来被封闭的门窗已恢复了原状,眼前一片清明。望着面前豁然开朗的世界,凌云如坠雾中,一时竟呆在那里。
在这千钧一刻的危急关头,又是谁如此及时而应景地救了他?
他正在发愣,只听一个女子清脆焦急的声音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这声音好熟悉。凌云抬头,只见朦胧的夜色下似有娉婷妩媚的身影一闪即逝,飘渺如孤鸿之影。
凌云心里不觉一阵悸动,“难道是她?……”
那一刻,他只觉爱恨交织,无数念头在脑海中过电般闪现着,心绪一片凌乱……
彷徨之际,一个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救我,救我……”
回脸去看,是倒在地上的花如玉发出的。
灼灼燃烧的烈火瞬间就要将她吞噬成尘,她死灰般的眼睛里翻涌着深深的绝望,脸上本能地现出怯懦求救的神情。
此时房中的浓烟愈来愈密,火势亦愈来愈猛;凌云脑子一激灵,立时从冥思遐想中过渡到现实中来。
他俯身贴地,头脚抱拢,一个“就地十八滚”,轻灵的身形如一团绣球般旋转着,转瞬便到了花如玉身边,一把拽住花如玉道:“花姑娘,快走!……”
花如玉怎么也想不到,凌云在这种万分危急、自顾不暇的情形下居然还会想着来救她,感伤之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房中烈焰耀眼,浓烟呛得二人几乎睁不开眼,一个劲儿剧烈地咳嗽着。
凌云很清楚,要想火海逃生,从房门走已绝无可能;他拽着花如玉的手匍匐在地上,一步一挨终于摸索到了窗口。
他强忍伤痛探出双臂,“怀中揽月”,抱起了奄奄一息的女子那软塌塌的娇躯。
然后他强撑着摇晃的身形从地上站了起来,飞起一脚,一式凌厉的“雷霆霹雳”,踢开了窗户,抱着花如玉从窗口纵身跳下。
窗户
刑部尚书府,吕文正紧锁双眉,坐在花如玉的病榻前;旁边站着杨振与刑部尚书府的文书刘先生。
刘先生手中持笔,详尽记录下了花如玉所有的供词。
花如玉此次供述的与日前在来福客栈对凌云所说的那番“供述”基本一致,只是现在的供词更详实、更规范罢了。
花如玉此时形容枯槁,神色凄迷,凌乱的发丝撩拨着她粘血的玉颈,昔日潋滟灵动的眸子空洞洞的,更是没有一点神采。
曾经风情万种、国色天香的她现在已是行将就木、奄奄一息了。
她中了“千步断肠散”的剧毒,已是致命;又被李瑞允一脚踢中要害,纵使天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她目光呆滞地望着房顶,想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心里已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是在痛恨天枭组织的天良泯灭、卸磨杀驴?是在感念凌云的不计前嫌、以德报怨?是在后悔自己当初的误入歧途与为虎作伥?还是在遗憾自己现在想要赎罪时,却已没有机会了……
终于她抖抖索索在供词上画了押。
然后,她仰起那张惨白的面孔,晦暗无神的眼睛里泛着点点湿意,“吕大人,犯妇现在快不行了,只是临死前还有一事放心不下,却又不知该不该问……”
“你说。”
花如玉踌躇了一下,讷讷道:“凌统领……不,大公子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吕文正道:“他身中剧毒,又无解药,只恐怕……唉!……”他难过地说不下去了,黯然垂眸,只是重重地叹着气。
花如玉道:“他中的是百花蛊毒,解药只有天枭的首脑人物才有。”
一旁的杨振听了,眼睛里倏忽跳过一抹惊艳的神采,“都有谁?……”
花如玉道:“李瑞允,白羽他们。”
杨振听了,立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耷拉了脑袋,垂头丧气道:“向他们索要解药,岂不是虎口拔牙么?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吗!”
花如玉轻轻咬了咬没有血色的嘴唇,缓了口气道:“犯妇忽然想起一人,或许……可以救大公子……”
吕文正眸子里精光一闪,急声道:“哦,是谁?……”
花如玉断断续续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练……南……春……”
练南春?她不是已经死了吗?花如玉又怎么会提到她呢?……
吕文正与杨振正要进一步细问,却见花如玉目光凝滞,瞳孔放大,忽然没了声音。
吕文正心里不由一沉,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吕文正与杨振带着重重疑惑来找凌云。
凌云身中“百花蛊毒”,现在毒性发作,亦到了生死关头。他默默躺在锦榻上,神色黯然,一片心灰意冷。
见到吕文正,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吕文正一把按住了。
凌云问道:“花如玉怎么样了?招供了么?”
吕文正脸色晦暗地点点头,吩咐杨振把花如玉的供词递给他看。
凌云看罢,轻轻笑道:“是这样。案情终于有进展了,成麒他……也终于有救了。”
吕文正艰涩地抬起头,有些无语地望着他道:“现在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何成麒有救了,那你呢?”
凌云呆了一下,苦笑道:“一命换一命,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吕文正脸色沉郁下来。他微微蹙了蹙眉心,思忖了一下,挥手摒退了左右。
此时房中只余下他与凌云两个人。
吕文正眸光一眨不眨盯着凌云的眼睛,沉声道:“可是我却听花如玉说,有一个人可以救你。”
“谁?……”凌云的心不自觉震颤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
吕文正缓缓道:“练——南——春!”
凌云脸色瞬时沉了下来,他颓然垂下头,只不说话。
吕文正目光炯炯望着凌云道:“志超,你实话告诉我,她是不是没有死?……”
凌云把脸转向别处,依然不说话。
他只是在想:练南春的事情花如玉、吕大人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但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从方才花如玉的供词中,凌云知道她是天枭第二十一弟子,而天枭组织高手云集,且耳目众多,打探到这点信息应该不足为奇。
吕文正见凌云只是沉默不语,便道:“这么说,练南春还活着了?”
凌云不答,只是道:“花如玉呢,我要见她。”
吕文正黯然垂眸道:“她已经死了……”
凌云心里一颤,脸色苍白,半晌无言。
吕文正又道:“如果我没猜错,上次你找的那位能鉴别芙蓉花毒的朋友就是她吧?”
凌云原本矜持冷清的架势有些维持不住了,下颌线条越绷越紧,只好无力地点点头。
吕文正道:“你既然知道现在只有她能解百花蛊毒,为什么不去联系她,请求她来救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克制,但话底那种隐隐的不满与诘责之意却呼之欲出。
凌云心中百感交集。他黯然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晦暗不明的情愫,默然道:“我与她之间的事情,大人不会明白……”
吕文正叹道:“志超,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侯爷府大公子,金尊贵体,身负重托,理应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尤其这次,为了查清何二公子的案子,公主与侯爷把你托付与我,而且你是在我刑部尚书府因公受伤,你若是因此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岂非全是我吕文正的罪过?吕某又如何向公主与侯爷交代啊?
“所以,就请大公子给吕某人一个面子,无论如何也要告知那女子一声,亦算是成全了吕某的一片心意了——大公子,吕文正求你了!……”
说着瑟索着虚弱的躯体,就要俯身下拜。
慌得凌云一把架住了他下沉的身躯,颤声道:“大人,万万使不得!——您是长辈,又是凌云曾经的上司,您这样做,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两人正在僵持不下之际,吕文正的僮儿荣儿忽然急急走了进来,惶然道:“大人,外面……常青公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