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很硬气的宣平侯姜康宁,还是抱病休息了。
打不过,他难道还躲不过吗?
这段时日以来,宣平侯的上朝频率极速下降。
哪怕肃帝已经隐晦地对他的消极罢工表现出了不满,但姜康宁还是抖着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滚滚热汗,将自己往日的功绩和帮肃帝做的事都一一哭诉了出来……
然后,坚持称病。
气的肃帝这段时间都不想见到他。
可再抱病的时间也不能太长,否则他现在这位置可就坐不稳了,底下盯着他出错的人不知几凡。
于是不得已之下,姜康宁咬咬牙,还是‘拖着病体’去上朝上值了。
只是这次回来后,事事名义上都有他,但干实事的人却不是他,经常迟到早退,还时不时就找个借口请假沐休。
让那些想要在政事上抓他个把柄的人憋屈得很。
没过几天,御史台转头就弹劾他了。
但姜康宁是谁啊,老宣平侯去世得早,他自从继承宣平侯这个位置开始就参与朝政,算是个浸淫朝堂的老油条了。
于是早有准备的姜康宁抱着肃帝的大腿就开始嗷嗷哭,直接在大殿上就嚎出了声。
他也不辩驳,只哭,颤抖地哭,再加上那一副装出来的病态样子,活脱脱一个身残志坚的忠臣、老臣。
“老臣不中用了,要乞骸骨了!”
“可是老臣舍不得你啊陛下!”
“没有陛下老臣可怎么活啊!”
“哪怕就是死,老臣也想死在为陛下您办差的路上啊陛下!”
声声如诉,情真意切,弄得肃帝都有些不好发脾气了。
御史们就更不用说了,看着姜康宁那样子,一脸被硬逼着吃了不可言说之物的样子。
久而久之,朝堂的官员们就不再盯着他、诱导他犯错了,而是沉默的、默不作声地排挤他、孤立他,企图顺势而为,让他就这么退出朝堂的中枢。
一旦姜康宁想要反抗,就必须打破他之前做的所有努力,老老实实做政事。
可一旦他做了,那最后等待他的,可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于是,很清楚这一切后果的宣平侯,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富态老爷一样,面对谁都是笑呵呵的,任由着这些人将他排挤出朝堂。
看起来,是真的势弱了。
可姜康宁的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这些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龙椅上那人的态度。
只要肃帝还有肮脏事需要做,只要这位帝王的手中还没有比他更好用的、无底线的刀,他就永远都不会被排挤出朝堂真正的权力中心。
因此,姜康宁很放心,放心到依旧故我的再次当值日早退了。
理由也很简单。
他的母亲——宣平侯老夫人今日过八十大寿,他作为唯一的、亲生的儿子,能不去吗?
孝道呢?
人伦呢?
那必是不能不去的。
所以在午时时分,姜康宁便收拾了下没几本公务的案桌,大摇大摆、光明正大地往家里走了。
实在让身后还有一堆政务要处理的同僚们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半人高的公文直接抱起、一股脑的全往那可恶又可恨的背影上砸去!
呔!
受老夫一棍!!
……
“嘶!”
颜水儿倒吸一口凉气。
含春立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焦急而抱歉地看向镜中的她,问道。
“可是婢子手拙,弄疼公主了?”
颜水儿伸手揉了揉被扯痛的地方,有些龇牙咧嘴的道。
“没事,就是这花钿太重了,绑住了几根头发。”
她看着自己手中被扯断的青丝,心中哀叹了几秒,便放在了一遍的妆奁上,不愿再看。
“云舒国富裕,公主盛装时的花钿、步摇、朱钗、金簪、华胜……全都不可或缺,金饰东珠样样都往上面雕琢安放,自是比平常华饰重了不止一倍。”
当然也奢华了十倍不止。
含春带着歉意的保证道:“婢子会再小心一些的。”
颜水儿头不动,眼珠子微转,用余光瞥到了一旁安放在不远处的、看着就很贵很重的公主华服,双眼含泪。
“就没有更轻巧一些的了吗?”
含春绾发的手没有丝毫停顿,稳得很,嘴上却用着一贯温柔的语气道。
“这已经是最轻的了,除非公主您不着盛装。”
颜水儿认命的叹了口气:“那还是算了。”
若是不威严霸气点儿,她待会儿怎么摆骄纵公主的谱?
这次搞事,颜水儿可就靠着云岚公主这个身份罩着自己的,自然得时时刻刻让人明白——她,颜水儿,云舒国国主最宠爱的小女儿,不能动,也不能惹。
她看向镜子中已经差不多化好妆容的自己,满意的心情终于代替了不是很情愿的心。
如果说,之前的颜良媛是冷清中带点娇媚的可爱。
那如今,她就是庄严大气的一国公主,是举国之力供养出来的皇女帝姬。
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合该匍匐在她的脚下,而非妄想想要直视她。
就连颜水儿自己,都有那么一瞬间,没认出自己来。
她不仅感叹道:“含春,你这双手是真的巧。”
想了想,她吐出了四个字:“鬼斧神工。”
含春谦虚的笑了下,放下了手中的蓖梳,温温柔柔的样子。
“是公主教的好,且藏冬带来的这些胭脂也不是凡物,并非全是婢子之功。”
颜水儿起身,张开双手,任由含春替她一层层的换上大红色的朱裙。
万千青丝披在脑后,乌黑与耀眼的金色交相呼应,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华贵明媚的不可方物。
眉眼却雀跃而灵动,双眸笑意盈盈。
她眼尾微挑,红唇轻启:“既如此,那便走吧。”
“本公主也想去会会,那位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武安侯老夫人,和她的妹妹——宣平侯的妾侍,韩盼巧。”
看看她们是不是有三头六臂,所以才能这般肆意无忌的将他人的人生玩弄,而从不心存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