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京我就听说了,谁人不知灼华是京都乃至大雍周围城池第一的胭脂铺子,你这个大掌柜可是威风得很,何必谦虚?”
颜水儿笑着揶揄道。
“至于你让人送去的银钱我都收到了,托你的福,这次南下之行我再没为银钱发过愁。”
只是可惜,原本是为了购买系统存档而置办下来的银钱,却因为后期系统的故障而不得不搁置,倒是叫颜水儿茫然了好一些时日。
大抵就是……人一直在为某个人、某个目标努力,想要接近他、靠近他,却在自己终于有能力上前的时候,那个人却忽然消失在了你的世界一样。
茫然,无措,失落……还有些不舍与遗憾。
颜水儿一开始也原本以为系统的这个故障只是几天而已的小问题,却不成想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最近她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系统是否修复成功,是否恢复。
然而事实是,每一次醒来,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颜水儿心中叹息一声,自己能力之外的事,多想无益,便又一次地将这件事埋藏在了心底。
倒是藏冬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真真是主子抬举了,若是没有您留下来的人脉与配方,属下便是有千万本事万般能力也做不成如今这般成就的。”
“所以啊,这一切,还得是主子您的功劳。”
藏冬说着说着严肃了起来,眼神认真,语气坚定。
因为他真就是这么想的。
颜水儿看出了他的意思,无奈应承道:“行行行,好好好。”
见颜水儿应了,藏冬立马喜笑颜开的,转身将自己背的包袱放在膝盖上,解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
“主子您瞧,这是自您去江南后至今的所有账本和名录,属下每一天都认认真真地写了,绝不敢有半点疏漏,请您过目!”
“还有这个。”
藏冬笑的谦虚,又隐隐有些骄傲自豪。
“这是属下将您留下的那些新品配方都用尽后,命他们自主研发出来的第一个新脂粉!最近在京都很是风靡!”
他敬佩地看着颜水儿。
“还是主子您高瞻远瞩,若非您一开始就坚持要自主研发,属下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到这一点,而灼华也就永远成不了大雍第一。”
颜水儿笑弯了眉眼,没有打断藏冬的谈兴。
“那很好啊。”
藏冬又兴致勃勃地说了很多,从新品的研发立项,到原料的采购,再到研究人员的确认,最后就是成功,试用……
一桩桩一件件,虽是有颜水儿留下来的指导书,但这一切都是由藏冬自己摩挲着执行出来的,中间没出过半点差错。
最后,他殷切地拿出两个崭新的脂粉盒子,推到了颜水儿的跟前。
“这次属下来,也给主子您带了一份,你看看,可还合您心意?”
颜水儿接过,打开典雅而充满古韵的盒盖,看着里面晶莹剔透、雕刻着芍药的粉色胭脂,笑得欣慰。
“当然合心意!”
“不如说是出乎意料的惊喜。”
“那就好,那就好。”藏冬又摸摸后脑勺,嘿嘿笑了几声。
随即又从布包袱中拿出了最后一个小小的绿色胭脂,里面剔透得像一株截断了的苍绿枝叶,带着枝繁叶茂的生命力。
旺盛,而又朝气蓬勃。
“还有这个,这是属下给仲绿那丫头准备的,从前啊,若是只给主子你什么东西而忘了她,那丫头必定是不会饶了我的。”
藏冬笑着,眼里带着期待与高兴,左右看了看,略微诧异道。
“咦?怎么咱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了,还不见那丫头过来?莫不是……”
这是藏冬第二次提到仲绿了。
见他说完后就忍不住在那里瞎猜,颜水儿终究是叹了一口气,将仲绿的事简明扼要地和他说了一遍。
“仲绿死了。”
“……怎、怎么会。”
藏冬脸色惨白,就连嘴唇都是颤抖的,再没了一开始来时的欢愉和热闹。
他忽然捂住了脸,一字一顿,声音沙哑而暗恨。
“她怎么能这样……她为什么要这样?!”
像是在质问已经逝去的那人,又像是在喃喃自问。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呢?
颜水儿也不清楚。
人的际遇太过复杂,在漫长的一生中,终会遇见无数个形形色色的人。
有人会对你好,有人会对你不好,但所有人的路都将殊途同归——那就是都会离你而去,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人生就是一段孤独的旅程,无人会一直相伴你到老。
所以,想要的时候就努力去争取,想做什么的时候就立马去做,想爱一个人的时候也勇敢去爱……
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明天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你还是那个你,却也只有你。
她叹息一声,不再去想。
只安慰了藏冬半晌,看着他恢复过来情绪后,这才问到了今晚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之前让你打听的事,都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
藏冬的声音嗡嗡的,却也是狠狠抹了一把红彤彤的脸和双眼,从那一摞半人高的账目正上方,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却封面没有字的书本,恭敬地递给颜水儿。
“武安侯府和宣平侯府当年的事,能打听到的,属下都打听到并写在这上面了,请主子过目。”
颜水儿接过,逐行逐行地看下去,看到最后,重重地叹息一声。
她曾以为,让宣平侯府将姜温韦从宗族中除名会很难。
可姜温韦在江南干了那么大一件事,几乎得罪了所有江南派系官员身后的朝廷大员和勋贵。
哪怕宣平侯再得肃帝看重,再是帝王身边的重臣红人,也难以抵住这么多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和愤恨。
可他又是一个在人际交往上极其渴望中庸的一个人,说直白一点,就是哪个有势力的人他都不想得罪。
太子虽然之前看着势弱,宫中也屡屡传出肃帝要废太子的传言,甚至还光明正大地做出一些‘荒唐’之事……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子依旧是太子,十八皇子也还只是个十八皇子。
哪怕这位小皇子的生母是后宫中位同副后的冉贵妃,那也没用。
如今,太子南下之行击溃了江南官僚军政长达二十多年的腐败,还肃清了边境之乱,重创大金,甚至,即将与云舒国国主最宠爱的云岚公主联姻。
这般鼎盛的民声与声望,让秦桓不论在官场还是民间都盛极,甚至……一度超越了当今已经逐渐昏聩无用的天子。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子今后登基的可能性太大了。
大到如今的朝臣们没有看到哪个皇子有能力能与之抗衡。
说不定这次太子从北境归来,就连陛下都要退位成太上皇。
就是这样一个太子,待到他登基后,他会看着当初在所有人都站在他对立面、却唯独只有站在他身边的姜温韦蒙受冤屈吗?
不可能的。
看看傅家的那个如玉郎就知道了,太子有多重情义。
那么,作为宣平侯府的侯爷,一家之主,宣平侯会愿意在这个时候将姜温韦除名吗?
那必是不能的。
所以百般权衡之下,哪怕百官朝他施压,一向和稀泥的宣平侯难得的硬气了起来。
如滚刀肉一般。
反正你们弄不死我,有些事也不好搬上台面来讲,那他就干脆当不知道好了!
大不了,大不了……他最近这段时日多待在陛下身边便是!
看他们谁敢再给他使绊子!!!
宣平侯姜康宁心中这般愤怒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