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
颜水儿终究还是妥协了，回头问他。
只是在他炽热得好似要将她拆吃入腹的眼神下，双眸仍旧不自在地乱飘，微赧的不敢看身后的人。
秦桓轻笑一声，见好就收，没有再欲擒故纵，而是直接将那人让他代交的东西拿给了她。
颜水儿诧异地接过，看着手上的麦穗花环，眼眸轻眨。
“这是……花环？”
秦桓颔首：“嗯。”
颜水儿想不出来，将它提溜到眼前细看：“到底谁送的啊？有什么说法吗？”
她将自己认识的人里全都搜寻了一遍，也没想出来到底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兴师动众的只为让秦桓代送她一束花环。
因为这个花环就是个很普通的麦穗花环，虽然很美，也很精致，可就是人手工做出来的用作观赏装饰的头环，过不了几天就会枯萎，没什么收藏和保存价值。
秦桓提醒她：“看它的样子，有没有觉得熟悉？”
“唔……”颜水儿撑着下巴，单手叉腰，一副福尔摩斯的样子，十分真诚地道，“有点眼熟，但不多。”
“总结：完全想不起来。”
看着颜水儿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又可爱的望着他，显然就是期待他直接说个答案的样子，秦桓无奈地笑了。
他直言道：“是凉平让大金求和的使者送来给你的。”
“凉平……”颜水儿呆，“凉平公主？？？”
“嗯。”秦桓淡然地肯定。
颜水儿又惊又讶地再次打量着手中的花环，不解道。
“她为什么派人给我送花环？”
“即便是真的要送，那也该是送你啊？”
送给她有什么用？她能左右大雍和大金的战局吗？
开玩笑不是。
秦桓伸长了笔直的双腿，慵懒一笑，洒脱又不羁。
“忘了孤来北境后为颜良媛办的葬礼了？”
“凉平送的可不是云舒国的云岚公主，而是当年那个在京都城外为她千里相送的故人。”
经由秦桓这么一提醒，颜水儿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的眼中不由得浮现出几许感慨。
“原来都过了这么久了吗？久到我都已经变成了故人了？”
秦桓又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不许瞎想。”
颜水儿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捂住脑袋，懒得和他计较。
“她有留什么话给我吗？”
原本她只是下意识地随意一问，没成想秦桓却点头道。
“有。”
颜水儿诧异看他：“还真的有啊？”
“嗯。”
秦桓从颜水儿手中拿过那个麦穗花环，较为庄严而肃穆地戴到了她的头上，眉眼温柔，声音沉冷。
“她说，当年的凉亭送别，她一直都记在心里，谢谢你送她的故乡的土和编织的花环，她都有好好珍藏。
虽然遗憾你无法再踏上那片土地，但她想告诉你，她信守了承诺，如今的大金已经改换了名号，而未来，将再不会有人皆相食的惨案。”
“往后的凉平国，将会有女子当政，女子为储，女子为皇，她们都将为自己而活，为自己加冕，所有的荣誉皆因自己的功绩，再不用任何人的恩赐。”
“今朝，她已经还了你我当年的恩情，愿来生，你们都能投生在凉平国，成为一对志趣相投的好友。”
颜水儿都惊呆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捂住头顶顶着的花环，忽然觉得它就像是女皇的冠冕，有千斤重，万般沉。
颜水儿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的惊愕和莫名的激动与赞叹。
“凉平国？！”
“女子当政，女子为储，女子为皇？？？！”
她小脸通红，双拳紧握，像是在压抑着不知名的激动和尖叫，低声尖叫。
“啊——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欢呼了一声，双手直接扒在了秦桓宽阔的肩上，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摇晃着他，不停的确认和询问道。
“真的，真的。”
而秦桓也在摇晃中，一遍遍地、耐心地、不厌其烦地回答她的问题。
他伸出双手搂住她，防止她因为激动而摔倒，有些好笑。
“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凉平称皇，你高兴什么？”
真是个傻姑娘。
“你不懂！”颜水儿亮眼放光。
女皇诶！
女帝诶！
古往今来，华夏民族正统的女子称帝只有大唐时期的武曌武则天，她是历史上唯一一个正统的女皇帝。
不是北魏殇帝元姑娘那种被祖母胡太后毒死了孝明帝后，将还没到一岁的她抱到朝堂上宣布‘皇太子就任大统，改元武秦，在位时间还不到一天’的女帝。
而是真正真正在广袤无垠的中原大地上，有着无可撼动的统治权的女帝。
而她现在，则是亲眼见证了一位这样的传奇女子诞生，又如何能不激动？
颜水儿忽然想起了当年在与和亲队伍离开时，秦雪对他们说的话。
她说：“不过……或许当你再次踏上那片土地的时候，它的名字说不定已经变了呢？”
温柔又恬静的样子，淡漠有如高山之云，可她的笑意里，藏匿着一个柔弱女子孤身远赴他乡的挺立脊骨和勃勃野心。
她真没想到凉平公主能做到。
可事实告诉她，凉平真的做到了。
好半晌过去，颜水儿依旧不敢置信。
她望向秦桓，张着小嘴，瞪大双眼，似是想寻求一个答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凉平什么时候称的帝？我为什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秦桓回答她：“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昏迷了。”
颜水儿立马下想到秦桓说的事什么时候：“就是在这几天？！”
“嗯。”秦桓微微颔首，言简意赅的为她讲述道，“在孤率领北境将领与大金国军队对峙厮杀的时候，凉平在后方发动政变，成功掌权，同时改国号为凉平。”
颜水儿脑子转的飞快，讶异道：“她利用你？”
利用秦桓和大雍将士们与大金国的主力军消耗、拖住时机，而她则在背后趁机夺权篡政。
秦雪掌握了此时的大金国的所有粮草和辎重，可以说切不切断大金国的后勤支援，只是她一句话的事。
况且，还有那么多身处后方的大金将士的家人们。
除非大金的将领们愿意陪抛弃一切，彻底背叛大金，否则，但凡秦雪有心在军队中安插了人，散播粮饷与士兵家人的流言，在外大军的威胁就将不攻自破。
别忘了，还有一个刚打了胜战的大雍正在对面看着呢，仇恨值正满，又怎会放过他们？
要知道，凉平公主秦雪，那可是大雍的和亲公主！
说其中没有大雍的支持、大雍的阴谋，谁信呐？！
然而事实是，秦雪只是胆大包天地拿大雍和秦桓等人做幌子罢了，其实根本没有得到过什么支持。
所以秦桓的眼中出现了少有的赞叹。
“倒也谈不上利用，正因为她在后方搅乱了大金的政局，我大雍的将士们才能势如破竹，以最快的时间，最微小的牺牲，一举攻破了他们军阵的布防，拿下了战局的胜利。”
算是双赢。
颜水儿瞅他：“不生气？”
毕竟利用是真，凉平得到好处也是真，更何况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利用秦桓的名声了，还有前科。
而秦桓呢？
虽然打了胜战，得到了百姓和将士们的支持，却也得罪了远在京都的帝王，之后回京的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怎么看怎么都是秦桓亏了。
可他却笑着摇头，摸着颜水儿的长发，轻声道：“不生气，不如说反倒是欣慰。”
颜水儿：“？”
她双手抱住秦桓劲瘦有力的紧实腰肢，脑袋冒出疑问。
这是怎么说的？
秦桓清俊的眉眼含笑，低头望向她，又忍不住在她的红唇上轻啄了一下。
颜水儿顿时小脸泛红。
秦桓心满意足，搂得更紧了：“她终于找到了属于她的疆场，得以释放她的野心，我为她感到高兴。”
颜水儿有意找回面子，红着脸，挑眉逗他：“即使她未来可能会成为大雍的心腹之患？”
秦桓的唇角噙了一抹笑：“大金的人是杀不完的，但同化可以，数百年后，便没有大金，只有大雍人。”
“至于心腹之患一说……”
他眉峰一扬，带着罕见的少年意气与青年的锐意锋芒，灼热的令人移不开眼。
“我拭目以待，期待和她棋逢对手的那一天。”
大雍和凉平往后终有一战，而秦桓坚信，大雍会是最后的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