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水儿从秦桓的怀抱中离开。
她看向秦桓。
他俊美的容颜上没有多少难过,也没有多少忧心,有的只有晦涩的眸光与平静的容颜。
颜水儿心中的不安与酸涩忽然平静了许多。
他是骄傲的。
也是张扬的。
哪怕多年的太子生涯让他变得稳重而从容,可他骨子里已经不再需要别人替他委屈。
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助的少年,而是一个强大的、手握兵权与权柄的储君。
颜水儿望着他的眼睛,轻轻扯了下唇角,问道。
“你是不是已经有猜测了?”
“嗯。”秦桓没有否认,他摸摸颜水儿的乌黑长发,眼神晦暗如深海,“外贼好杀,但内贼难防。”
颜水儿蹙眉道:“你是说……北境将领中,有冉贵妃的人?”
秦桓唇角噙着一抹淡笑:“别忘了,当年的冉将军可也曾是北境的守将。”
只不过本该被送往寺庙的冉贵妃又被他父皇看上,纳入后宫,这才让冉将军得以调回京都,重新掌权。
再加上这么多年的滔天权势,总会有人被诱惑上船的。
秦桓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
“当然,最坏的情况,便是他们与金人联手。”
那将是腹背受敌。
颜水儿吓了一跳,却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测可能性很大。
冉贵妃那样的人,只要等达成目的,什么手段使不出来啊?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对北境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和艰难存活下来的士兵与百姓有什么影响……她在乎过吗?
但凡她有一点在乎的心,就不会做下江南赈灾贪污案一事,更不会私下打造那么多的军械。
她的野心从来不小。
“可是……”颜水儿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样不就是通敌叛国吗?她难道不怕冉家落得跟镇北将军府一个下场?”
秦桓看着她笑了一声:“傻姑娘。”
颜水儿不满地看向他。
她在真真实实地担忧好吧!
秦桓为她解释道:“能给人定下通敌叛国罪名的人,在大雍只有一人,水儿认为他是谁?”
颜水儿微顿,迟疑道:“陛下?”
“是。”秦桓道,“这是个很大的罪名,也是个很小的罪名,可以是边陲的军事布防图,也可能只是某一日与他国之人来往的一封旧信……全看手握玉玺之人怎么想。”
“他若认为你通敌叛国,你便是满身是嘴,也逃不过死亡一途;他若认为你还有存在的必要,那么即便你私自制造军械,他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通敌叛国……不过是帝王权术下最好用的一颗棋子,是铲除他心腹之患和感到威胁之人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颜水儿听得心里一寒。
秦桓说得已经并不隐晦,甚至很是直白地告诉了她。
因为他举的例子里,前者就是徐淮,后者就是冉贵妃。
两人的下场是再鲜明不过的对比。
但只要秦桓还在太子的位置上呆上一天,为了帝王权术与平衡的肃帝,就绝不会让冉贵妃一党倒下,令太子一派势大。
“可他是君王啊,是大雍所有百姓与官员的君王。”颜水儿难以置信,“冉贵妃就算了,他难道不清楚太子在北境遇刺、甚至薨逝的后果是什么吗?”
是生灵涂炭,是遍地哀嚎。
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又要咬牙再次面对充满绝望与无情的战火。
颜水儿的脸色很不好看。
若是从前,没有来过北境,她的感触还不会这么深。
可但凡有过一丝正常人类情感的人,都不会喜欢战争的。
尸山血海,血腥与杀戮,还有来自身边之人的背刺与死亡……
“噗!”
颜水儿的眼前忽然满是鲜血,红成了一片。
秦桓与周围的景色全部褪去,只留下了一柄泛着寒芒的匕首,正捅进了一片温热的胸膛内,掏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甚至能让人看到里面正在疯狂跳动的心脏与鲜红的血肉……
颜水儿瞳孔骤缩!
“那是,那是……”
那是什么?
她全身一软,没有征兆的倒退了几步,往下倒去。
还好秦桓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将她捞进了怀里。
他皱着好看的眉头望着她,修长好看的手指落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揉。
“还难受吗?”
几息过后,难受的眩晕与满目的血红逐渐褪去,颜水儿大口的喘息变得轻缓。
她愣愣的看向秦桓,摇头。
“……不难受了。”
这片鲜红来的快,去的也快。
快到颜水儿几乎没能仔细看清楚那是什么。
可那把匕首……那把匕首为什么会如此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但颜水儿并不确定。
一来是因为那画面闪烁的太快,快到甚至只在一个呼吸之间。
二来则是因为匕首的寒芒几乎已经全部没入了那片温热的胸膛里,她几乎看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咚。”
额头忽然被曲指轻敲了一下,颜水儿骤然回神,瞪他。
“突然敲我额头干嘛?”
秦桓睨她:“都这样了,还不难受?”
看着他好看的眸子里藏不住的担忧,颜水儿想到刚刚自己的走神,有些底气不足。
“是不难受了,就刚刚那一下……”
搞不好她这毛病真是那正在修复中的系统的锅,像抽风一样。
颜水儿心中的狐疑加深。
“行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回去好好休息,等要回京前,孤再派人去叫你。”
颜水儿一听这话,连忙将系统抛到脑后,急忙抓住秦桓的衣袖。
“别啊,事情还没说完呢!”
说话说一半,实在不道德!
秦桓低下眸子,看她抓住自己衣袖不放的嫩白小手:“还有什么事要说?”
颜水儿倔强不放,直言道:“你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
秦桓盯着衣袖上的花纹,不看她:“什么计划?”
颜水儿眼里全是认真:“又拿你自己当诱饵的计划。”
秦桓乌黑的眸子微顿,视线终于在迟疑中,缓慢的落在了颜水儿的气的有些泛红脸上,微微定住。
颜水儿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
“你既然已经有了这个猜测,那么就代表这一切并非空穴来风,而你又不是能心硬到能对此漠然旁观的人。
所以,你一定会做些什么,来阻止、亦或者是提早激化这份矛盾,以此将损失降到最小。
而在所有能达成你目的的计划里,用你自己为筹码,是最快、也是最行之有效的一个。”
他将自己也当做了棋子,摆在了博弈与厮杀的棋盘之上。
亲自为自己,做这执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