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颜水儿等人走远,秦桓渐渐收回了目光。
对着身后的卫黎道:“吩咐下去,全速行军。”
卫黎恭敬道:“喏!”
风沙滚过戈壁,带来漫天肆虐的沙尘。
却有一队精锐的银甲卫兵,悍不畏死地向着大漠黄沙中疾驰而去,渐渐淹没在一片昏黄之中。
马蹄飞驰,不过一刻钟,便已出现在北境边陲。
但秦桓却皱着眉,率先勒马,眺望远方。
“吁~”
卫黎紧跟着上前禀报道:“殿下,有火光。”
“嗯。”秦桓吩咐道,“派一斥候小队上前查探。”
“喏!”
一小队人马顿时从大部队中分离走出,身形矫健地骑着马向前极速奔去。
秦桓等人则放缓了行进速度,继续向前。
不一会儿,斥候疾驰而归,快马回报。
“吁——!”
斥候疯狂勒马,边安抚累得喘气的马匹,边在马背上对秦桓扬声禀报道。
“报——!”
“前方是范镇范将军麾下的运粮小队,遭遇大量大金士兵偷袭,我方军士正奋力厮杀,死守辎重粮草!”
秦桓眉头的痕迹更深了。
运粮兵卒大多是民夫和后备军,与冲锋在战场上的士兵完全不一样,更不用说应对前来突袭粮草的大金精兵。
此战若无外力加入,大雍必败。
想到此处,他再不多想,果断对着身后的卫黎挥了一个行军手势。
不过片刻,所有人周身的气势骤然一变,一面写着威武‘秦’字的猎猎旌旗在黄沙中迎风招展。
赤目,鲜红,却宛若敌军的噩梦。
在狂风中,于前方呼啸而去,恍若飞驰而来的天兵。
……
北境玉门关外。
正在狞笑着烧杀掳掠的大金士兵们,忽然感到一阵胆寒从冰凉的脚底一涌而上,让他们打了个寒蝉。
为首的将领周围眉头问副将。
“此行,可还有什么疏漏?”
副将一脸犹豫不定:“按理来说,并没有。”
他们这样一队精兵,若还打不过只能运粮的民夫和后备军,那简直就要笑掉大牙了。
为首的将领勉强安抚住自己心中突然而起的焦虑与不安。
“那就好,那就好。”
“投靠呼哈赤这么多年,我段家终于能再次回到战场,重新有了立功的机会,这次截断粮草之行段不容出错!”
副将严肃应道:“喏!”
为首的将领看着眼前己方这几乎是一边倒的局面,依旧有些不安稳地问道:“姓范的那老东西还回得来吗?”
副将斟酌了下:“不好说,到底是跟随那位镇北将军多年的老将了。
即便用徐淮之女的消息设伏,引诱他掉进咱们的陷阱,但能不能杀得了他,还得看具体情况。”
“那你说……他会上当吗?”段姓将领犹疑地问道。
副将却对此很肯定:“一定会的!”
“范镇对徐淮的忠诚比对大雍的皇帝老儿的忠诚还要坚固,只要他听到了徐家二小姐当年可能没死的消息传出来,一定会百般筹谋前去查探的!
届时,就是他范镇的死期!”
哪怕范镇明知道这消息很有可能是假的,但徐淮对他有再生之恩,袍泽之义。
如今故人仅有的血脉遗失在外,哪怕这个消息只有那么微妙的一丝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万一,万一呢?
万一他没去,那孩子吃了苦受了罪,最后孤独无助地死去,他到了地下,又该怎么向将军交代?!
副将心中叹了口气。
若非立场不同,他其实是很敬佩这位老将军的。
只是可惜,可惜啊。
当年他们一家被秦桓的屠刀杀戮殆尽,他们只有逃,逃到呼哈赤那里,逃到大金那里。
——只有大金国有能力抵挡得住大雍‘秦’军的铁骑。
然而这几乎灭门的仇恨已然铸成,他们的立场再无变更的可能,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显然他身旁的段姓将领也想到了当年段家的灭门之仇,忍不住啐骂了一声。
“老不死的东西!”
“徐淮都死了多少年了,他怎么还活着?!拦着老子飞黄腾达的大好前程!”
副将收回思绪,讨好一笑,连忙安抚的恭维道。
“活的久也不是没好处,如今他不就成了将军你的功劳了吗?”
“要知道范镇守卫北境边陲近二十年,不知道杀了多少大金国的将领,那些金人都恨透他了!
只要将军你此番将他的人头提回去,还不怕呼哈赤大将军不赏识你吗?还怕大金国不重用你吗?”
段姓将领被副将空口白牙描绘的大好前景给迷晕了,一副飘飘然的样子,好兄弟地拍了拍副将的甲胄,十分满意的道。
“真要是像你说的那样,除我段家子弟外,你就是头功!”
“届时论功行赏,我必少不了你那份!”
副将谦虚一笑:“我这不过都是些阴谋小计,当不得什么,若是能胜,还是因为将军的勇武,将军当属首功才是!”
“哈哈哈!!!”
副将的一通马屁将段姓将领拍得满心欢喜,豪迈大笑。
谁知,正当他笑得最痛快也最傲然的时候,一面写着一个简简单单‘秦’字的黑金旗帜就这么引入了他的眼帘。
殷红的大字,端端正正地紧贴在旌旗的正中央,就好似那个人巍峨的身姿和永远举起来的屠刀。
即便身后是尸山血海,也永不退缩停歇。
他情不自禁地呢喃道。
“秦……秦……秦桓!!!!!!”
嚣张的大笑声戛然而止,段姓将领面目狰狞,目眦欲裂!
“‘秦’字旌旗!是他!是秦桓!!一定是秦桓!!!”
“秦桓来了!!秦桓来了!!!”
“他不是在京都吗?!不是在江南吗?!!谁能告诉我,他怎么来到北境了!!!!”
一瞬间,原本还神情振奋段姓将领,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嘶吼之声几欲癫狂。
他恨秦桓,恨不得吃他的肉,和他的血。
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几百口人命的血亲血债。
可同时,他也怕秦桓。
怕到身体绵软,几欲颤抖,脑海中全是淋漓的鲜血,怎么擦也擦不干。
噩梦缠绕了他整整十年。
畏惧从他的心底而生,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浑身的每一处毛孔仿佛都在叫嚣着‘逃’!
在恐惧!在颤抖!
——逃!逃!逃!
——快逃!!!!!
段姓将领呆坐在马背上,手持能劈砍进人肉血骨里的血腥大刀,却浑身僵硬得好似当初那个茫然无助、被父母鲜血喷了一脸的少年。
而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到秦桓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