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水儿心神震颤,眼波光华如丝般流转。
两人对视的双眸,仿佛都有千言万语的未诉之意,却又碍于重重原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彼此的眼神复杂而又蕴含深意,明明应该就此打住,却又抑制不住本能的渴慕,身体越靠越近,似乎要望到眼前之人的心里。
“呼……”
颜水儿甚至听到了一股绵长的呼吸吐露在自己的耳后、脖颈,酥酥麻麻的,一路往下。
从眼尾,到鼻尖,从唇角,到锁骨,从耳垂,到……
“轰隆——!!”
剧烈的雷鸣声再次响彻在寂寥的夜空。
伴随而来的,是门外卫黎如鬼魅般的禀报声。
“殿下,他们快追上来了。”
秦桓的身体微僵,而后‘噌’的一声便被颜水儿给推离了出去,起码离她有一尺远。
只是他人没动,她却是被自己推后退了一步。
颜水儿:“……”
秦桓:“……”
两人面面相对。
秦桓看着颜水儿羞红了脸的样子,失笑,扯了扯嘴角。
忽然伸出手,轻轻掐了下她微微鼓起的侧脸。
柔软的脸颊肉肉十分有弹性的小幅度‘duang’了一下,还有些余颤。
颜水儿:“?”
她懵了一瞬,反应过来秦桓刚才干了什么,蓦地瞪了他一眼。
秦桓轻笑一声,大手使劲摸了下她的小脑袋,声音确是沉冷的。
“撤。”
“喏。”
卫黎退下了。
颜水儿目含担忧:“他们追上来了?”
“嗯。”秦桓颔首,“江南世家,几乎倾巢出动。”
他眼神含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怕不怕?”
颜水儿瞥他一眼:“怕有用吗?”
秦桓老实答道:“没用。”
颜水儿翻了个白眼:“那还不快跑?”
说完,转身利落地收拾东西,率先离开了这个外表就是个农家的据点。
秦桓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看着她恢复了精神大步往外走,直到确认她真的走出了这里,眼中的笑意这才渐渐消逝。
“咳咳!”
他微微侧过身,拿过她遗留在桌上的手帕捂住唇角,闷声咳嗽了几声。
顿时,洁白的绸绢上,染上了一滩血迹,缓缓延伸浸染至整片白。
宿朝眨眼间便从外面出现在了屋内,跪下,担忧地看着秦桓。
“殿下,你……”
秦桓拿下手绢,慢条斯理地叠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宿朝瞬间脸色一白,低下头,没了声息。
“跟在她身后,保护好她。”
他们谁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宿朝垂着脑袋,声音坚定:“喏。”
下一瞬,再次消失不见。
秦桓静静地站在那里,有几息之间,仿佛一个雕塑般,没有动静。
若不是还有呼吸,可能都不会有人发现这里还有个人。
直到月亮穿越人群和星海,投射进这间小小的屋子内,秦桓颤抖了下眼睫,这才如梦初醒地拿开了掩盖住手掌的绢帕。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看着血肉里蛊虫翻涌,致使青筋暴涨,手腕颤抖,不禁苦笑了一声。
他的时间,或许真的不多了。
……
屋外,众人列队。
秦桓目视着黑沉沉的夜色,低声问道。
“情形如何?”
卫黎在他身后微微颔首。
“方河在东,苏玉泽守南,影一于西侧突袭,一切都按照殿下和先生的计划在进行。”
“暗卫也已在沿途铺好暗哨,殿下可随时下令北上。”
“好,吩咐下去,一刻钟后,于城郊河渡口北上,走水路。”秦桓道。
“……走水路?”
就连一向对秦桓唯命是从的卫黎都没忍住诧异地抬头,望向秦桓,就更不用说别人了。
他忍不住反驳道:“可是殿下,北上的水路我们未曾有半点安排,若是遭遇不测……”
那就几乎没有人来救。
“没有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
秦桓唇角一勾,傲然而立,目视远方,似是在与黑暗中的某人执子博弈。
“一面是赈灾的贪银、军械和账本铁证,一面是他们早就费尽心机想取得大雍太子的性命,你说,那些人究竟会怎么选择呢?”
卫黎:“!”
颜水儿:“?!”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卫黎疾焦急呼。
“秦桓,你这是拿自己的命在赌!!”颜水儿却倏地心头起火,愤怒异常。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
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
聪明很了不起吗?
有谋略会算人心就可以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吗?!
尤其是前面刚有个姜温韦这样做,转头秦桓又跟上了,颜水儿只要一想到秦桓也有可能会落得个那样的结局,眼眶就一红,酸胀的难受。
她猛地偏过头去。
仅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这才没让自己负气离开。
原本想让颜水儿押后再北上的秦桓:“……”
直觉让他默默咽下了这句话。
于是他转过头,递了个眼神给卫黎,黑眸中是不容抗拒的命令。
卫黎抿抿唇,僵持了片刻,还是低下了头,应道:“……喏。”
等众人都四散开去准备,秦桓这才转身,走到已经在角落处‘蹲蘑菇’的某人身旁,洒脱的坐下。
“生气了?”
颜水儿扭过身子,明显不想理他,也不想跟他说话。
秦桓坐在她后面,伸出手,摸了摸颜水儿的头发,又收回。
“不理我?”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笑意与温柔。
颜水儿心颤了一瞬,怕自己心软,还是没吭声也没回头。
“……不理。”
秦桓在她身后自问自答的帮她回答了刚刚的那句话。
正生闷气的颜水儿:“……”
好气哦。
更气了怎么办?
然而下一秒,一声嘶痛声从身后传来,而后戛然而止,变成了隐隐约约忍痛的闷哼声。
颜水儿焦急的回转身体:“你怎么了?是不是牵扯到伤口了?是有哪里还没愈合吗?”
语气里有些不容掩饰的担忧与惊惶。
秦桓微怔,尔后眼眸渐深,眼底却如冰山融化、万物复苏一般,涌现出如水的温柔。
他没回答,而是轻声笑道:“肯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