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温韦轻笑一声:“殿下并未知晓这事。
在在下与殿下的交易之中,也从未提过镇北将军还有另一个女儿的事。
因为这一切,皆是在下的猜测。”
“你的……猜测?!”
颜水儿震惊。
颜水儿震怒。
颜水儿气闷不已。
合着之前都是在诈她是吧?!!
她总算知道平日里秦桓有多让着她了,若当真让她和古代这些智多近妖的谋士玩心眼,她真不一定能玩几轮。
姜温韦浅笑着拱手:“若非有娘娘的配合,在下绝解不了这多年之惑,娘娘对在下有恩。”
颜水儿木着脸:“……”
麻了。
“行了,继续说吧。”
姜温韦放下手,颔首致意:“在下曾与她有过总角之谊,在下了解她,若她当真有个妹妹,定会倾力维护,而非因故呆在京都那么久,提也不提。
所以在下在查到‘徐水昭’隐姓埋名入宫,成为冉贵妃身边的宫女,而后又被陛下和贵妃‘赏赐’给殿下后,便真以为娘娘你就是她。”
可身为江南知府,无诏不得擅离本职,他去不到长安,就像他去不了北境一样,只能让人代他去看一眼。
看看她是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哪怕他如今已然面目全非,可一旦得到了她的消息,他就总也忍不住飞蛾扑火地去追寻。
哪怕最后……她会厌恶于他。
可是颜水儿被秦桓保护得太好了,好到他一次次地派人去京都,又一次次地无功而返。
甚至都用上了宣平侯府的暗桩,也没能打探到颜水儿的消息。
姜温韦叹息着看向颜水儿的眉眼:“在江南城外初见时,在下真的以为娘娘你就是她……”
“你们长得太像了,若非当年徐府的二小姐刚出生就早夭而亡,任谁都会觉得,你们就是当年的那对双生姊妹。
所以,不论是冉贵妃还是殿下,都以为娘娘您是当年侥幸逃脱的徐水昭,回到京都,为的就是替父翻案,为报家仇。
因为他们都不曾真的亲眼见过徐水昭……
可在下见过。
在下不仅见过,还十分了解她。
所以在地下赌坊的密道后,在下便知道了你不是她。
即便当时娘娘你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并未露出任何破绽,但你们几乎是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在下又怎会真的将你们认错。”
他早已身在局中,知道江南是个多危险多腐败的地方。
因为向知同虽然贪,却也愿意将银两大把大把地花在百姓身上。
但穆宏才需要供给身后的世家,穆宏才确实是清官,但穆家不是。
二人都难以认同对方,在多次争执争吵过后,穆宏才决定对向知同痛下杀手。
可他知道向知同有多小心,自己轻易杀不死他。
若致使向知同的反扑,江南政局混乱,他们就是亲手向朝廷递了刀子,来杀自己。
所以穆宏才想了这么个计策,然后让自己最信任的二女婿知县从勇毅来执行。
如此,既能保持相对低调,又能将事情托付给值得信任的人。
而太子,就是在这个时候被陛下派来南巡的。
此行无需多想便已危险重重,那么跟着太子来江南的她,更是九死一生。
他之所以与太子结盟,为的,就是帮助她逃离。
可后来,在地下赌场的密道内,他一眼就发现了她不是她,不是他当年认识的那个人。
但他已经无法回头,也并不想反悔,那索性就一条道走到黑吧。
若是她在这里,是不是也会笑着夸他做得好?
毕竟……当年答应她的事,他终于也做到了一回。
——他保护了需要保护的人。
而这个人,还与她有关,这更让姜温韦心中满足。
“那你当时……”颜水儿狐疑地看着他。
当时在密道内,姜温韦的表现,可不像是一个已经看透、且想通的人。
被点破,姜温韦苦笑道:“寻寻觅觅这么多年……在下只是自欺欺人,不愿相信罢了。”
他多希望是自己认错了,多希望她就是她。
只是因为多年未见,他们有了生疏,所以他才觉得不是她。
因为颜水儿若不是徐水昭,那么就代表着他这么多年来寻觅的线索全部断裂。
而当年那个他不愿意相信、掩埋心底的事实,则再一次侵袭到他的脑海里,让他的心变得千疮百孔。
——徐水昭早就死了。
只是他被不甘遮蔽了双眼,变得掩耳盗铃,所以才不愿意相信。
他那么努力地完成他们儿时的约定,他好好长大,好好读书,哪怕之后被嫡兄欺负,被父母放弃,他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额娘全部的希望都放在拼了半条命生出来的弟弟身上,父亲的厚爱在嫡子身上,祖父亲朋妹妹……所有人都在否认忽视他。
只有她。
他已经很努力去追逐她了,拼了命地去抓住她的手。
可造化弄人,自儿时分别后,他们就再也未曾见过。
而当年的那一场别离,如今看来,竟已是死别。
当年的他不敢告知心中的情谊,如今想再说,却一切成空,再没了机会。
后悔吗?
是后悔的。
姜温韦长叹一声,停下马车,将绳索交给了前来接引的仆人。
颜水儿也满心感慨地起身,躬身下腰,准备从马车上下来。
却不想无意间的一瞥,让她见到了熟悉的寒光一闪。
电光火石间,颜水儿倒吸一口气,顿时松手,往马车内跌去!
却不想那仆从以手为柄,以身为刃,用一种几乎不要命的姿态直直地向她挺刺而来,誓要与她玉石俱焚!
“噗!!”
匕首狠狠戳进胸口的声音,伴随着凶手拼命的搅动,让汩汩的鲜血从殷红的口中不受控制的流出,顿时洒满了全身。
“呃……!”
“嘭!”
同一时间,伪装成仆人的刺客已被影卫狠狠拿下,浑身动弹不得地匍匐在地。
而颜水儿则跌坐在那,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脖子像卡了一样缓缓低下头。
看着这个浑身是血地倒在马车上、倒在他眼前的翩翩公子,声音艰涩,泪珠滚落。
她颤抖地伸出手,唤道。
“姜温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