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疯了。
彻彻底底地疯了。
他口中的涎水从嘴角流下,却根本控制不住。
整个人眼神充血,愤怒异常,眼神却痴呆如失了魂的傻子,让人一眼就明白他的精神状态。
姜温韦垂下眼眸,在阿根面前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站起身,回过头,笑容依旧温和。
他上前几步,总结陈词几句后,便对着秦桓再一拱手。
“下官幸不辱命,只是此人还有同伙,请殿下下令将其捉拿。”
但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江南官员看向姜温韦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恶鬼。
因为他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活生生逼疯了一个人。
一个道德感一点都不强的、本就手染鲜血的凶手。
还没有用任何武力和刑具逼迫。
他们现在总算是知道姜温韦为什么年纪轻轻能做到江南官员的三把手了。
这股子狠劲儿,谁见了不怕。
反正他们怕。
而更可怕的是,他在逼疯了人之后,还笑得那么温润平和,仿佛自己根本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一样。
双手干净又整洁,不沾染一丝鲜血与污垢。
现在,他们又亲耳听到姜温韦要求提审下一个人。
一开始质疑过姜温韦的那位江南官员已经满身冷汗,如坐针毡地坐在那里,浑身打摆子了。
要不是身后的椅背艰难地支撑着他庞大的身体,想来这位官员会直接瘫软在地上。
但姜温韦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
他只恭敬有礼而又温和地对着秦桓请命。
秦桓同意了。
两人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淡漠与微笑。
不同的是,秦桓的脸上多了一抹深思与若有似无的冷意,却不是对着姜温韦。
而姜温韦的脸上,多出来的则是一往无前的无惧与无畏。
从他决心自江南百官中站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没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
从前的遗憾,他已经补全。
哪怕结局已然面目全非,但他不悔。
颜水儿再次与姜温韦的眼神撞上,但是这次,不再是从前那种眼神。
他好像在透过她,看什么别的人。
颜水儿微微蹙眉。
她不明白自己的这股直觉究竟从何而来,但胸中的心脏却跳得急促而欢快。
好像有什么真相再一次地接近她,即将被她亲手揭开。
而此时,鱼妙旋被人压了上来。
因为她是女性,所以压着她的是两个粗使婆子,但她的手腕上依旧有镣铐,镣铐锁链的末端,正被婆子身后的侍卫们攥在手里。
在场的所有人都若有所思的样子,不是在那儿沉思,就是缩在一旁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到现在,大多数的江南官员都已经没有了一开始高高在上的傲慢与偏见了。
他们只希望现在姜温韦快点审出凶手,太子殿下快点处置凶手,然后散席,大家各回各家,各自好好安抚一下自己满受惊吓的小心脏。
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显然他们这个美好的期盼想要达成简直困难重重。
别说秦桓和姜温韦了,鱼妙旋就第一个不同意。
即便已经被压到了筵席上,鱼妙旋也在锲而不舍的尖叫,挣扎,企图让押解她的仆妇和侍卫听话放开她。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放开我!!我叫你们放开本夫人听见没有——!!!”
“放肆!放肆!!反了天了,你们真是反了天了!!老爷才走了多久,你们就敢这样对待本夫人!!就不怕老爷在地底的报应吗?!!!”
女子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十分具有穿透力,甚至还带着一丝惶恐到破音的颤抖,听在人的耳朵里,简直就是折磨。
若不是为了身为官员和男子的礼仪姿态以及自尊,有些官员都忍不住想要捂耳朵了。
但颜水儿就没那个顾忌,她直接双手捂耳,扭过头去,趴在秦桓的肩膀上,试图让他的身体作为第二道阻拦的物体。
秦桓失笑。
但他还是伸出了双手,牢牢地搂住了她,还贴心地将自己的大手叠在了她的小手之上,帮助她阻拦鱼妙旋的尖叫。
但其实作为在场武力值最强的人,他听在耳朵里的声音才是最尖锐也最大声的。
可他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似的,面色毫无变化,以至于颜水儿根本没怀疑,也没想到这方面去。
直到姜温韦开口,尖叫声戛然而止,颜水儿这才舒了口气,放下了双手,将目光再次投射过去。
姜温韦声音不大,且这次也并没有像方才靠近阿根那样靠近鱼妙旋。
他只是用一种不温不火,不愠不怒的淡漠之声陈述着既定的事实。
哪怕这个事实会将鱼妙旋伤害得体无完肤,但他依旧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情,将鱼妙旋的美艳视若无睹。
鱼妙旋自小在青楼长大,后来又成了花魁,不论是相貌还是身段,那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鲜有男子不被她迷倒的。
即便是有,最少都会多看她几眼,再离去时,眼里的惊艳、不舍、惋惜总能让她得意自豪许久。
但今天一天之内,她就见到了两个对她完全不感兴趣的人。
而且这两个人,都是位高权重之人。
他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一个就是眼前的这位姜知府。
是不是垂涎她的美貌、她的身体,作为一个在青楼浸淫近二十年的女人,她再了解不过了。
只肖一眼,她就能清清楚楚的分辨出来。
如果说,在被下令绑来前,她的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后,在见到审问她的人就是这二人之一的姜知府,她的心,一瞬间就凉到了谷底。
手脚冰凉。
而姜温韦也‘不负她所望’的开了口,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
“向大人是怎么死的,向夫人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
“在你亲手将匕首狠狠捅进向巡抚胸膛内的时候,你就应该能想到,那个待你一片赤忱的向知同已经死了。
而没了向知同的你,就只是一个任人摆弄亵玩的花魁罢了。”
“胡说!!你胡说!!我怎么可能是杀害夫君的凶手!!!
即便夫君离世,我仍旧是他的妻子!!哪怕是继室,我也是堂堂正正、被向知同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
你们不能这么冤枉我——!!”
鱼妙旋仿佛化身尖叫鸡,在那里徒劳的强调着自己是向知同的妻子,他们不能这样做,不能这么对待她。
那狼狈又惊慌的样子,再没了从前被宠爱纵容出来的高傲样。
姜温韦根本不屑于堵耳朵,他视鱼妙旋的尖叫为死亡前最后的哀嚎。
他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
“便是我要冤枉你,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向知同已经死了,能替你撑腰、为你做主人已经亲手被你杀死了。
即便我将你抓住,甚至要重新将你送回青楼,接最下等的客,你又能奈我如何?”
“嗯?”
鱼妙旋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