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正当颜水儿和谢碑在思索之后该怎么做,是否应该冒险时,她忽然耳尖地听到了一道细微的石子滚动的声音。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没承想,不消片刻,又接二连三地出现了石子滚落和裂土簌簌跌落的声音。
颜水儿眼眸一利,猛地抬眸看向谢碑。
“先生!”
是密室门口的守卫追上来了吗?还是说,这其中还包括了赌坊内的守卫?
他们都不得而知。
谢碑垂首,看着他们刚上来的洞口处,神情也罕见地严肃了起来。
他迅速环视了四周,冷静的即道了声‘得罪’,随即揽起颜水儿的腰身便往粮仓后的死角处冲去。
粮仓内进不去,武器架缝隙太大,马圈内容易惊马,更易暴露。
至于后山的一片树林,在下方密道随时都有可能再上来人的时间里,他们便是用飞的都不一定能藏得进去。
太远了。
颜水儿背靠在粮仓后面,以这高大的建筑物为掩体,让慌乱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脑子清醒了一点,便瞬间想清楚了谢碑的考虑。
可正是因为想清楚了,才更明白这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倘若来人真的要展开阵仗去搜,他们被搜到几乎是迟早的事。
再加上他们两人虽然都有些武力值,却都是半吊子,加起来也没宿朝一个能打,若是被俘虏,那就真是只能投降了。
显然谢碑比她更明白其中的危险。
他蹙着眉,眼神坚毅,修长的左手微微伸长,后侧方悬空,以一种维护的姿态将她牢牢地挡在自己身后。
既是便于第一时间从拐角处查探上来之人究竟是谁,好迅速做出之后的策略。
也是便于将颜水儿挡在自己身后。
倘若真到了绝境的时候,他绝对会以身践行自己的诺言。
颜水儿被他挡在身后,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那攀爬的声音逐渐向上,逐渐接近。
“咚。”
“咚。”
脚步声重重地踹在墙壁上用以借力,而这力道,绝对是男子无疑。
颜水儿抿着唇,闭上眼,再一次深呼吸。
冷静。
冷静。
冷静。
狂乱的心跳逐渐平息,空白的脑子再次有了色彩。
她缓缓睁开双眼,水波潋滟的眸子里是令人心安的稳重,像极了一个人。
明白自己现在最该做的就是老实等待,既如此,她决不能先自乱阵脚。
再不济,她还有读档。
只是因为存档的上限,她目前只能同时存两个。
一个在离席之时便已经存下了,以防突发状况好直接回到最开始的时候。
而另一个则在宿朝和影一二人去营救傅家兄弟、制造混乱时存档了。
那时她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倘若此计不行,宿朝或影一有损,她便立即读档,让两个人完好无损地回来。
所以若非真的到了最后一刻,她是极不愿意读档的。
因为一朝读档,他们这一路上的努力转瞬就废了一半,这还是最好的情况。
而人的一生又绝不会再次踏进一条相同的河流,再来一次,天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像上次一样顺顺利利地进来,或者又会不会遇到上次没遇到的意外状况。
谁都说不准。
颜水儿紧握住双拳,努力平稳住自己的呼吸,沉下心来,静静地等待不远处的人上来。
目光却往后方远的只能看到成片的树尖尖的山林里看去,而后又寻觑在一匹匹膘肥体壮的战马上。
虽然她不会骑马,但君子六艺一看就很齐全的谢碑很大概率是会的。
倘若他们当真敌不过冲上来的守卫,那他们趁乱抢过一匹马,共骑往山林里逃去的话,生还的机会大概有多大?
再加上她的地图导航……在十分容易迷路的山林里甩掉并无多厉害组织的守卫们,应该不算困难吧?
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后山的对面究竟是哪里,山林里又有没有猛兽之类的危机。
否则,若是逃掉了追兵,却转而被山里的猛兽吃掉,亦或是直接逃窜到敌方的军营里去,那就好看了。
而且古代的弓箭手可是不少,神箭手也不一定没有,万一在马背上逃窜时射中了他们的后背……
颜水儿猛地打了个冷颤。
届时,他们就是个明晃晃的活靶子。
“咦,是他?”
谢碑的忽然出声,转瞬拉回了颜水儿的心绪。
她顿时将脑海里的瞎想抛诸脑后,弓着身,在谢碑的身后紧张地小声询问道。
“谁?”
但颜水儿的内心却不自觉的有些松懈,因为她听出来了谢碑方才的语气,是意料之外的,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的。
他已然有了对来人的对策。
他们不用夺马狂奔了。
万幸万幸。
谢碑微微侧过身,不再紧绷着身子护在她身前,倒也叫她伸出小脑袋,看清了来人。
一个也是小厮模样的清秀男子……唔,不认识。
小厮后面的那个……
颜水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担忧又有些惊诧地回头看向谢碑,似是想寻求确认。
“姜温韦……姜知府?”
谢碑缓缓颔首,道她没有看错:“是他。”
颜水儿欲言又止:“虽然万幸不是守卫……但姜知府不也是江南派系的一员吗?”
况且,连姜温韦都亲自来密室查探了,他身后会不跟着守卫和士兵吗?
谁知谢碑却与她持相反的意见。
“他虽是江南派系的一员,但却不代表江南派系中间的官员俱是一片稳固。”
“只要是人,就定会有私心,而人一旦有了私心,私利与私欲便会接踵而至。”
这也是为什么当利益大到一定程度后,就总会出现诸如同室操戈、骨肉相残之类的事来。
更何况江南排异的官员可并没有什么血脉相连。
然而听到他的这一番话,颜水儿却误会了。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双眼一亮,积极猜道:“难道姜知府是殿下安插在江南派系的东宫属臣?”
卧底?反间计?
谢碑一愣,而后失笑:“非也。”
宣平侯府的人,又怎会成为东宫的属臣?
没猜对,颜水儿稍稍有些失落,不禁困惑。
“既不是,先生又何出此言?”
谢碑刚欲张口,谁知不远处已经整理好自己衣袍的主仆二人,直接朝着他们的方向拱手一揖。
男子清朗的声音悠悠传来,姜温韦扬声道。
“宣平侯之子,洛阳知府,姜温韦,求见夫人。”
颜水儿:“!”
颜水儿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她半晌才回过神,眨眨眼,无措地指了指自己:“他这是在……叫我?”
心里却猛然一悸。
不知怎的,她突然毫无依据地想到了刚来洛阳时,在软轿内几次三番与之相撞的视线,和她当时心底的直觉。
难道说……他真的曾与原身相识?
否则为什么不叫谢碑却偏偏叫她?
否则……又为何明知她们的伪装、甚至藏身的地点,却依旧没惊动底下的守卫,也没无礼的直接上前而来,只主仆二人在不远处遥遥相望,安静等候?
颜水儿垂下的眼睫轻颤,在袖中的双手却下意识地抓紧了袖口。
而谢碑则是眼眸微动,显然也没预料到,姜温韦第一个想求见的人,是颜水儿。
但不过瞬息,他便收拾好了心底微漾的情绪,与从前无二般地微微颔首,温和与她应和道。
“是。”
“既然他敢与忠仆二人前来赴会,那夫人也不妨前去听听,他究竟……想与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