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颜水儿出现在武安侯府的大门前。
“劳烦与武安侯爷通报一声,就说,东宫承徽,颜澜漪来访。”
她听见了自己的刚刚话音落地的声音。
门房满脸恭敬地进去通报了,但颜水儿深吸一口气,仍觉得恍如隔世。
虚拟和现实的界限在一次又一次的读档中被模糊,模糊到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经历过刚才的一切。
颜水儿低下头,看着手腕上微微泛红的指印出神,胸口有一丝隐秘的疼痛。
像是玻璃碎掉了一丝裂纹,‘咔嚓’一声,再难复原。
是因为不舍吗?还是因为眷恋?
她不太知道。
她只是轻声唤道:“宿朝。”
宿朝瞬间不知从哪个角落出现,躬身出现在她面前,单膝下跪。
“娘娘。”
健康,完整,且生机勃勃。
颜水儿长舒一口气,眼中流露出难得的喜悦与欣慰,这种失而复得的快乐,甚至掩盖住了她胸口的闷疼。
她亲自搀扶宿朝起来。
宿朝顺着她的力道起身,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微微低头,整个人包裹在劲瘦的暗衣中,显得格外清俊挺拔。
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湿漉漉的狗狗眼微弯,嘴角咧开,干净的大白牙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露了出来,阳光又开朗,分明与暗卫这一身份丝毫不符。
可就是这样的他,却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帮她挡住了几乎数量庞大的敌人。
他那时候,应该很痛吧。
对不起。
当着他的面,颜水儿在心中暗暗道歉。
“……承徽娘娘?”
见颜水儿半天不说话,宿朝又眨眨眼,不太确定地呼唤道,心中却惴惴不安。
难道他刚才其实是幻听,她其实没有叫他?
完了完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宿朝其实是一个情绪力很强的人,不论是他之前的阳光开朗还是如今的稍显慌乱,都很能感染到人。
看着他如今的模样,颜水儿轻声一笑,忽然心中不再沉重。
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就好。
她张嘴,轻声应道:“在呢。”
随即正了正面色,对着宿朝吩咐道。
“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交给你。”
宿朝顿时面容一肃,很是认真:“娘娘请说。”
“你回去跟殿下通禀一声,就说我从武安侯府出来后,改道去了惊蛰寺,后来又想去附近的庄子上逛逛。”
不论是惊蛰寺,还是颜澜漪小时候居住过的武安侯府的庄子,都与惊蛰村相邻。
那些藏在惊蛰村中的证人证物如今正在被各方势力翻天覆地、掘地三尺地查找。
身为东宫承徽,她如今这般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那附近,不可能没人发现。
只要秦桓能想到这一层,以他的智谋,他就会猜到后面可能发生的情况——惊蛰村会被暴露。
万幸的是她的恢复药剂不会因为读档而消失,今日秦桓大约是不会再蛊毒发作了,这也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她从武安侯府出来后,直接回宫。
这样所有的事情都波及不到她,她就只是个简简单单出门回府探亲的女子罢了。
可若是她转道去了惊蛰寺,那就不一样了。
她再次踏进了那个权力争夺的旋涡。
那个时候,没有人会再管她是为什么出现,也不会再管她是不是女子,或者说正因为是女子,他们才会轻蔑漠视,才会不屑一顾。
女人嘛,杀了就好,影响不了大局。
一想到这里,颜水儿就眼眸微冷,心中难掩怒意。
那群人漠视人命,漠视律法,甚至以杀人虐人为乐。
这样的人,即便她现在还无法将他们连根拔起,但也绝不会让他们轻易如愿!
更何况,她又怎么能明知惊蛰村将会有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命丧黄泉而无动于衷?
她无法做到。
午夜梦回,会良心难安。
但宿朝明显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密探武安侯府这样的任务,甚至就连刺杀武安侯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颜水儿会说这个。
他顿时变得有些犹豫。
“并非是属下不听命,而是属下这次出来的任务就是护您周全。”
宿朝斟酌试探的解释道,甚至还时不时的抬头,小心翼翼地瞄一眼颜水儿的神情态度,见她确实没有生气,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道。
“若是属下回去禀报太子了,那您这边……”
只是转道这种小事,其实根本无需他特意回去禀告,殿下不可能不同意。
所以宿朝想不明白颜水儿这样做的用意在哪儿。
颜水儿摇摇头,试图打消他的顾虑:“不用担心,你知道我的身份,武安侯府不会真的对我不利,他们还想要我在东宫站稳脚跟,就不会对我下手。”
事实证明,武安侯府确实没有。
但宿朝还是不放心,他迟疑道:“但是……”
“宿朝。”颜水儿不再劝说,而是拧着眉,就这么看着他。
宿朝只扛了三息便败下阵来。
他有些沮丧道:“喏。”
“那您一定要注意安全,属下争取快去快回。”
“嗯,你也是。”颜水儿重新露出笑颜,“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