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水儿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很晚,她便在仲绿的侍候下洗漱完早早地睡了。
翌日的一大早,颜水儿是被一阵热闹的喧哗声吵醒的。
即便来到了古代,她浅眠的毛病也依旧没有改掉,一点点的人声就会将她从睡梦中惊醒,更何况是这么热闹的谈话声。
她从床上撑着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对着屋外高声喊道。
“仲绿,仲绿?”
果然,不一会儿仲绿便推门而入,显然已经早早地在屋外候着了。
“屋外是谁在说话,怎么感觉来了很多人?”颜水儿问。
仲绿笑着回答:“主子,今夜便是除夕夜宴了呀,各宫的主子娘娘们都开始走动派发年礼了。
太子妃娘娘也派人给婢子们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茹盈姑姑带着人刚走呢。”
颜水儿笑:“这倒是个好事。”
索性也睡不着了,她便在仲绿的服侍下起了身,吃了点早膳。
等她出门的时候,隔壁宫中依旧是人来人往状态。
每一个进进出出的人,脸上都带着灿烂至极的笑。
人还未至,吉祥话便脱口而出。
逢人便是三分笑,你来我往好一番热闹。
颜水儿瞧热闹的看了几眼:“我记得隔壁住的是姜承徽?她在宫中的人缘竟这般好吗?”
仲绿跟着她往外走,听到这话也回头看了眼。
“宣平侯得陛下倚重,娘家的嫡姐如今又是贵妃娘娘兄长冉将军的夫人……
不论姜承徽的人缘好不好,每年这阵仗都是要从一大早持续到除夕夜宴前的。”
颜水儿拍了拍自己还没睡醒的脑子,终于清醒了点。
确实,这满宫上下大多数的礼节看的都不是关系,而是身份与地位。
是她下意识带入从前了。
“既然如此,傅良媛的宫门前应该也有不少道贺的人吧。”颜水儿边走边问。
傅家是百年世家,父亲又是刑部侍郎,傅良媛如何也不会输给姜翎儿。
但仲绿却叹息道:“往年是这样的,再加上傅良媛一向与人为善,又鲜与各宫交恶。
逢年过节时就命人在宫门前给路过的宫人们撒福袋,宫人们最喜欢往她那儿跑了。
可是今年……”
颜水儿的脚步微微一顿。
是啊,去年出现了江南贪污案,傅家十二郎被当成祸首当庭处死,傅家嫡系一下断了香火,傅家的百年清誉也收到了攻击,又怎会还似从前那般门庭若市呢?
颜水儿想了想,拍了拍仲绿的手,让她回去将她原本打算今晚给傅良媛准备的礼物提前拿过来。
既然没什么人去看望傅良媛,那正好她去。
大家看起来都挺忙的,那她们两个不怎么忙的人正好做个伴。
只是等仲绿回来后,她们刚往傅良媛那儿走去没多远,便看到了正从那个方向去而复返的茹盈,身后带着一大群宫人。
茹盈见到颜水儿的身影眼前很是一亮,忙过来行礼。
“是婢子忙疏忽了,往年您不在东宫,不知这惯例。
每到除夕这日,陛下总会派黄门宫婢去高官士族家中派发宫宴宴帖,并赐予受宠臣子家一碗经由天子亲手撒过五谷的年兽粥,以示恩赐与祝福。
巳时正正好是送到东宫的时候,届时不论是太子还是东宫的妃嫔们都要前去接旨谢恩。
如今时辰已经不早了,还请昭训娘娘尽早动身。”
听了这一番话的颜水儿只好暂时放弃去拜访傅良媛的想法,对着茹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现在就过去。
得到回复,茹盈又是一礼,来不及多说什么,便带着身后的小宫人们脚步飞快的前往下一个地点——姜承徽的住处。
颜水儿收回打量的目光,又无奈的让仲绿将礼物返了回去,这才带着她去往了东宫的正殿前厅。
此地是最接近东宫宫门外的地方,抬头望去,便能看到今日的东宫正门大开,门外许多黄门宫婢来来去去,却不见一人来到东宫。
颜水儿赶到的时候太子妃和傅良媛已经在那儿了,她对着两人一礼,便低调的走到了她们身后候着。
她以为这件事就是走的一个仪式感,很快就能完成,毕竟她来的路上也没少废时间,刚好是掐着点来的。
谁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东宫的喧闹也渐渐归于了平静,却依旧没有黄门上门。
颜水儿悄悄的打量了头上的太阳。
艳阳高照,刺目而灼热。
让她原本干净清爽的发丝都染上了些许的黏腻。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算错了世间,毕竟也没有钟表校对。
颜水儿耐着性子继续等。
直到等到太阳轮转到头顶,直到腹中饥饿难耐,直到去往臣子家中的黄门已逐渐回宫复命……
依旧没有一个黄门前代表着陛下来到东宫赐下代表恩赐与祝福的五谷年兽粥。
颜水儿终于确认,这粥,今年大概是不会送来了。
……
皇宫内。
肃帝正在与心腹臣子们商讨着今年最后的政事,待到上书的最后一件事情都有了定论,帝王正式封停御笔。
肃帝随手一挥,大笑道:“大雍今年仍能海晏河清,百姓安康,诸位爱卿功不可没!”
“来人,上朕亲手撒过的五谷的年兽粥!”
作为帝王的心腹臣子,他们无需在府中等待着黄门的到来,而是直接由皇帝赐粥。
这是无上的荣耀。
“谢陛下隆恩!”
臣子们恭敬的接过,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既感慨又自豪的表情,好似下一秒就要为高座上的帝王三呼万岁。
这里面,有诸如冉将军,贤王,宣平侯等皇亲贵胄与肱骨之臣,也有新科状元与寒门贵子。
每一个人的背后,都代表着数个势力庞大的家族或党派。
肃帝满心豪情,觉得自己已经牢牢掌握住了这泱泱大国。
下一刻,一臣子出席,罗列了太子的许多功绩,并提出了让太子回朝议政的建议。
肃帝瞬间不悦。
“太子虽有功绩,却仍然年少,难免荒唐。
还是让他在东宫,多修修心,理理德,再反省些时日吧。”
帝王说完,便不欲多言。
宣平侯十分有眼色地岔开了话题,他提到了贵妃所生的第二子——如今刚满八岁的十八皇子,秦天佑。
果然,一提到这个孩子,肃帝方才还有些阴云密布的脸上顿时和缓了很多。
“天佑这孩子,从小就懂事,识大体,不像他哥哥……”
冉将军笑着在一旁接话,顺势说起了这个小外甥和自己儿子之间的趣事。
“金宝前些时候还说漏了嘴,十八皇子早在好几个月前便与他商量着要送陛下和贵妃娘娘新春礼物了。
想来今晚陛下和娘娘就能看到,到时候也让臣开开眼界。”
肃帝龙心大悦:“好!天佑和金宝都是难得的好孩子!”
宣平侯笑呵呵的奉承。
“都是冉将军教得好,再加上金宝那孩子时常跟在十八皇子身边,受十八皇子的品德熏陶,这才能长成如今这般模样。”
“若是单靠臣女,可生不来这样招人疼的孩子!”
“哈哈哈!你啊!”
一时间,殿内欢声笑语,气氛和乐,再无人提及东宫太子。
贤王面上笑着和众人敬酒,心中却一派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