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水儿不慌不忙地将银子放回自己的钱袋子。
这才好整以暇地抬眸,望着瞪大眼睛看着她的四人,微笑。
“看我做什么,谢我帮了你们吗?”
伙计与书生异口同声:“您帮了我们?”
不仅是他们,就连掌柜的和其他的客人都不解的望着她,对她的话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怀疑。
只有那客商稍想了会儿,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虽想说些什么,可客商看向颜水儿,看着她满身虽看似简朴但实则‘贵重’的衣饰,看着她精致的容颜和白嫩的皮肤,他就知道,这样的贵人他惹不起。
于是他只能闭嘴,眼睁睁地看着颜水儿为众人解惑。
颜水儿叹息地看了眼掌柜的,书生和伙计不明白她理解。
毕竟书生只读圣贤书,算术在此时并不算什么主科,书生落榜多年,饭都吃不起了,当然要专心科考的内容,没反应过来很正常。
伙计也是,人甚至长大到现在,也识不得几个字,不能苛求更多。
但掌柜的身为一个商铺的实际经营者,基本上能等同于一个执行经理的位置了,看上去却并无多少算术造诣。
哪怕管理才能不错,却终究少了些身为决策者的变通和眼界。
她甚至已经能预估出这间商铺的大致盈利情况了。
看着颜水儿眼中的叹息,秦桓不甚自在地在她身后轻咳了一声,战术性地低声道。
“魏正这人,用人向来忠心与品行排第一,别的都会往后靠。”
颜水儿幽幽道:“……看出来了。”
众人此时也看到了颜水儿身后的秦桓,那通身的气派顿时就震慑住了在场的众人。
周围细细碎碎的小声议论声都变小了许多。
颜水儿心中啧啧称奇,嘴上却气定神闲地对众人道。
“我当然帮了你们。”
“在我来之前,客商欠书生100铜,书生欠商铺100铜,商铺欠伙计100铜,而伙计又欠客商100铜。
这本来就是一笔能互相抵扣的三角帐,但因为缺少货币的流通,所以才会迟迟僵持不下。
此时,必须要有第四方的货币流入,这笔帐才能完美对冲。”
众人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尤其是后面几句话,更是怎么都听不懂。
明明都是能听懂的字,但合在了一起就怎么也理解不了。
书生羞愧得低下了头,他真是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掌柜的也羞愧地低下了头,他想到了方才贵女的做法,真是深觉愧对东家对他的信任,竟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客商……客商一点也不羞愧,相反满面通红,书生那句总挂在嘴边的话怎么说得来着?
客商猛地一抚掌,严寒兴奋。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对,就是这句,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啊!
只有伙计,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直白地承认自己没听懂。
“贵主您的意思是……”
颜水儿给他解释:“就是在经过刚才我给出的那10两银后,你不欠客商的了,客商也不欠书生的了,书生也不欠商铺的了,商铺也不欠伙计了的。
银子从你们的手中流动了一圈,并没有减少或增加,但你们当中许多人的债务关系都解除了,明白了吗?”
道理其实很简单,但那是因为她从义务教育开始就开始培养数学思维,后来又进入了大学深造,所以她能很快反应过来。
但大多数的古代人都并不重视算术,更别说连字都认不全的人了。
抛开时代和国情谈眼界与学识,本就是谬论,更不用说这个知识就代表着上层阶级特权地封建社会。
伙计一脸激动:“明、明白了!!”
其实他还是不懂,但没关系,他听懂了前半句,他不欠客商的钱了!
他不用再背负这高额的印子钱了!!
伙计‘嘭咚’一声就跪了下来,非常实在的给颜水儿狠狠磕了几个头,脑袋都磕红了,脸上却是咧着嘴憨笑着的。
“小子谢贵人!!”
书生也对着她长揖不起。
“某,惭愧。”
掌柜的感激地看着她,想亲自上来招呼她,不拘她今日买什么,他都自掏腰包。
客商见贵人似乎并不怎么想搭理他,在秦桓若有似无瞥过来的眼神中,不停地擦拭着自己脑门上的冷汗。
直到汗如雨下,这才坚持不住地跑了。
跑的时候还不忘留下一大袋子的银钱在掌柜的的柜台上,交代身后的另一个伙计,就说这是他为贵人掏的,记得一定要告诉掌柜的。
……
远处角落里,一名低调却身着奢华的中年男子缓缓倾倒手中的茶水,轻笑道。
“没想到,贵妃竟真的给太子殿下送了这样一个妙人,怪不得能受殿下宠爱。”
中年男人一向喜欢自己烹茶煮茶倒茶,所以身后的心腹并没有上前越俎代庖。
而周身围坐在周围的众人都是他们府中的仆人假扮,如此既能保证安全,又能让王爷不受打扰,避免冲撞。
他只上前几步,轻声问道:“那咱们……是不是要开始改变下对那位的态度?”
毕竟如今贵妃抓住了陛下,她宫中出来的女子又抓住了太子。
若无意外,昭阳殿在几近一百年的国祚里,抓住了两朝帝王。
主子虽是宗正,又是王爷,但到底不是那龙椅上坐着的人,不是那九五之尊。
若是再这么跟贵妃作对下去,贤王府的命运真的会是肉眼可见的艰难。
贤王眼眸微冷:“没有回头路了,从本王将反对贵妃为后的谏言宣之于口的那一刻,贤王府就再也没了反悔的余地。”
“贵妃不会放过本王,上面那位想必也不会乐意。”
心腹难得诧异:“怎会?陛下宠爱贵妃娘娘数十年如一日,不知为封后之事与您秉烛夜谈了多少次,又怎会不乐于见到……”
心腹的话音一顿,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莫非……”
贤王冷笑一声,并不言语。
心腹沉默片刻,不再提及那位。
“您到底是陛下的弟弟,贵妃身为后宫嫔妃,还敢对您不利不成?”
贤王眼含嘲笑:“并非一母同胞的弟弟而已,如何比得过自己的枕边人。”
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在心中默默叹息一声。
“罢了,不提了。”
“便是本王今后魂归异处,那也是本王自己的选择。”
“作为皇族的宗正,本王绝不会让陛下乱了纲常,坏了礼法,将大雍皇室的威严丢到天下人的面前去。”
“即便贵妃已是六宫无冕之首,但在本王这里,她依旧只是个妾。
她死后不入皇陵,不与帝后合葬,甚至不会被写进史书里……她会被后人遗忘。”
可一旦她被封后,这一切就都变了。
后世之人便会知晓当今究竟有多荒唐,强占先帝之妃的名头便会永远落在大雍皇室的身上,落在秦氏后世子孙的头上。
所以……
贤王的双眼一厉:“便是死,本王也绝不会让贵妃成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