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桓抱着颜水儿落在了一座宫殿的屋檐上。
两人落下的时候被一股劲气包裹,即便是两人合力的重量,落在瓦砾上亦是如羽毛般轻盈,没有丝毫动静。
颜水儿新奇的赞叹。
然后她就看到这个被她赞叹的人,蹲下身,熟练地掰开了一块瓦砾,蹲在屋檐上偷听了起来。
颜水儿:“……”
淡淡的烛光从洞口投射而出,秦桓目光一凝,很快便找到了屋内正相对而立的几人。
宫殿内的宫人们皆已被遣散而出,只留下了九公主本人和她的心腹侍婢,以及那两个从凝香阁走出的可疑的宫婢。
而此时,这两个宫婢刚好取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了真容。
颜宵月猛地跪下,眼眸含泪:“求公主救我——!!”
秦婉眉头皱得死紧:“不是早就叮嘱你无甚大事不要暴露你与本公主的关系,当真以为东宫那些人是吃白饭的不成?!”
颜宵月哭着解释:“公主莫气,宵月亦明白其中厉害,故而自被禁足以来一直安分守己,未曾寻找公主。
只是这次实在事关重大,宵月实不敢自专。
好在上天垂怜,此次东宫派来监守送食的一名宫监,曾与宵月身边的贴身侍婢符苹是同乡,曾对其有意。
宵月做主,令其二人结为对食,这才让那宫监帮了宵月,寻了今晚的空档来面见公主。”
跟在她身后的符苹听到此,也跟着磕了一个头,低声道。
“请公主与主子放心,奴那同乡如今对奴很是满意,是不会将主子走出的消息轻易透露出去的,他很惜命。”
只是那带着些许麻木的脸上,再没了从前的嚣张跋扈。
符苹就那么匍匐地跪在地上,迟迟未曾起身。
但颜宵月不在乎,婉柔公主更不在乎。
她们只要知道见面的事暂时不会有泄露出去的可能,便足够。
秦婉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些,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些许。
她问道:“到底是何事?”
说到底她还是下意识地害怕事情会暴露,会让东宫也就是太子发现她与颜宵月的关系。
一旦那人知晓了这事,但凡觉得有一点蹊跷,以他的能力,不出多久一定会将她在做的事查得水落石出。
她绝不能冒险!!
“快说!”秦婉又忍不住催促了一声。
于是,还有些犹犹豫豫、胆怯不知的颜宵月,眼一闭,心一横,直接道:“您让宵月做的那事败露了!”
秦婉心一提,当即猛地起身,瞪着跪在地上的颜宵月,怒斥道。
“败露了?!怎么败露的?!如何败露的?!你怎么敢败露的?!!”
秦婉指着跪在她身前的颜宵月,手都在颤抖。
她甚至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三遍。
“本公主将计划列的那般详实交付予你,甚至都无需你亲自动手,你、你、你——”
秦婉怒气冲顶,但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而众所周知,婉柔公主又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人。
于是她气得大步上前,对着颜宵月就是猛地一踹,直接就踹到了颜宵月的心窝窝上!
“啊——!”
“你个蠢货——!!”
这声惨叫听着就疼,吓得房檐上的颜水儿身体下意识地一抖。
秦桓百忙中抽空瞥了她一眼,以为她是吹多了夜风有些寒冷。
顿了顿,还是将人轻柔地搂在了怀前,与自己的胸膛仅有几毫米之隔,然后越过她的头顶,往下看去。
颜水儿:“……”
小脸有些通红,但她又没办法像秦桓那般,对着自己的内力如臂指使,做出什么动静都不发出一点声响来。
稍稍不好意思地挣扎了一下,就老老实实地窝在秦桓的怀抱里了。
她越过秦桓有力的臂膀,两只小手扒在上面,小脑袋也放在上面。
下巴因此借力,视线便自然而然地看到了下方,竟是比方才看起来还要轻松些许。
颜水儿嘿嘿一笑,瞬间变得满意了起来。
秦桓低头瞥了眼她的小动作,没有动手臂,反而肌肉绷得更紧实了些。
眼底的冷意也微微消融,再次望向下方的时候,带着些捉摸不透的幽深。
颜宵月吃痛地缓缓撑起自己,一直跪在地上不曾抬头的符苹连忙上前搀扶。
见到颜宵月这狼狈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哽咽:“主子……”
颜宵月借着符苹的力道咬牙起身,却没看她,而是有又一个回身,抱住了秦婉的脚腕。
“九公主……九公主息怒!咳咳,此事仍有挽回的余地!”
在秦婉眼神凌厉地看过来的瞬间,颜宵月恰到好处地低下头,声带哽咽的解释道。
“都怪宵月那长姐,狐媚魅主,自入东宫以来,竟是一天都不肯停歇,日日霸占着太子殿下!
宵月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眼看日子越来越近,殿下身上的药效快要消失,这才铤而走险,以身作饵下了药!
原本已经快要成功,谁成想最后还是被那颜水儿搅了局,殿下不知为何竟提前清醒了过来!!”
屋檐上突然被cue的颜水儿:“……”
喵喵喵?
看这张嘴就来的程度,颜宵月你是不是背后没少说她坏话???
还有啊,原来那天晚上太子突然发病,竟然是颜宵月下的药!而且看样子还不止一次!!
颜水儿不禁抬眼望去,想看看身后之人是什么表情。
谁成想一双大手心领神会地落在了她的头顶上,稍一用力……她便抬不起头了。
颜水儿:“……”
行叭,不看就不看,谁让她体贴呢。
复又低下头,继续吐槽颜宵月。
颜宵月可没有能力听见她长姐的心声,所以她抱着秦婉的小腿,继续哭诉道。
“如今殿下只是查到了宵月曾下过药,派人将宵月看管起来,却还未曾查出具体是什么药!
可如今好几日都过去了,殿下却什么发落都没降下,弄得宵月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悬着。
若是,若是他顺着送药之人的线索查到了您的大计之上……”
秦婉和颜宵月同时打了个冷颤。
颜宵月怯怯地望了眼黑脸的秦婉,泪眼朦胧地道。
“宵月自知没有能力与殿下抗衡,这才来求您出手!
求您派人,将那些暴露的痕迹抹除,再与殿下说说好话,模糊一下那药的药效,放宵月出来……
宵月爱慕殿下心切,只要能打消殿下的疑心,便推说是宵月下的助兴之药也是使得的啊!”
颜宵月泪流满面,悲戚得磕下头去。
“九公主,您是殿下唯一的胞妹,殿下从来都是最宠爱您的,您说的话,他一定是会听的!!
宵月求您了——!!”
求个屁!!
虽然听到形势还没到最糟,但秦婉依旧很愤怒。
她焦躁地踱来踱去,在大殿内转圈圈。
她发誓,若不是现在鞭子不在手中,她一定拿着那结实的马鞭狠狠地抽眼前之人几鞭子!!
“武安侯呢?!你就没去信你爹,让他给你这不孝女收拾烂摊子吗?!!”
颜宵月听得神情低落:“……他不会管宵月的,他连嫡母和长姐都能说抛弃就抛弃,宵月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的心中,只有主子您和未完成的大业,其余一切,都是可以抛弃利用的东西,包括他的妻子儿女。”
或许她的母亲当年,也是因为这个愿意离开的吧。
什么奉令回族,说不定都是假的,和嫡母一样死了也说不一定。
颜宵月有些冷漠地想着。
“废物,废物!一群不中用的废物!!”
秦婉咬牙切齿,几乎都要将后槽牙咬断,虎口也捏得死紧紧。
她又痛骂了几句,知道再没了转圜的余地,扭头就带着心腹往宫外走去,将颜宵月主仆二人留在了宫中。
室内一片寂静。
半晌,跪在后面的符苹起身,上前来搀扶低头寥落的颜宵月。
“主子,您没事吧……”符苹还是担忧颜宵月。
颜宵月抬起头,再没一丝一毫的伤心与失落。
她高高在上地对着符苹吩咐道:“扶我起来。”
符苹担忧的神情一顿,而后默默低下了头:“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