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泼,这火烧得起来也是奇迹了。
于芷穿着睡衣下楼,分别给物业和119打了求助电话,大伙儿撑着伞穿着雨衣在外忙碌一阵,总算是把火给扑灭了。
但那辆谢一鸣最爱、穷得叮当响也不愿意卖掉的跑车算是报废了,彻底沦为了一堆没有用的零件。
于芷重新回来时觉得自己精疲力竭。
然而房东阿姨却守在门口,将房门紧锁,门口放着大包小包全是谢一鸣和自己东西。
“阿姨,您这是?”于芷疑惑地开口。
房东阿姨咳了咳,“这房我们不租了,你们找别处住吧。”
于芷火气开始窜起,“阿姨您怎么能这样?就算不租也应该提前通知我们,哪有大半夜赶人的道理,还进到我们屋里亲自将东西都打包好了!”
房东阿姨自知理亏,直接拿出手机给谢一鸣的账号转账,“违约金我退给你们了,这房不租,你们自己另找住处吧!”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这不是不讲道理么!”于芷生气极了想理论,可房东阿姨丝毫不给她理论的机会,事情办完一溜烟就跑了。
于芷无奈,打开谢一鸣的手机,发现他确实有收到一笔转账,这才稍稍宽慰了些。
至少违约金没少。
但于芷此刻也不能走,谢一鸣没有手机她联系不上,家里又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她一走,那人想找都找不见她。
不过,这正好是她逃跑跟谢一鸣划清界限的最好机会。
她本来也准备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了。
可是……
于芷纠结一番后叹了口气,还是先跟谢一鸣道个别再分道扬镳吧。
正想着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于小姐吗?我们是龙城警察局。”
“你的家属犯了事,麻烦你来警察局登记领一下人。”
于芷不可思议,“家属?什么家属?”
“就是你的家属,赶紧过来领人吧。”警察说完就挂了电话。
于芷一头雾水,套了件外套就火急火燎地往警察局赶。
警察局里等着她来领的家属居然是被揍得鼻青脸肿、浑身还湿漉漉的谢一鸣。
那男人坐在警察局的长椅上低着脑袋也不说话。
于芷详细询问了一番才知道,昨天晚上暴雨,谢一鸣砸了郊区一个店家的玻璃橱窗,这才被人报了警抓到警局。
她对店家赔礼道歉了好一阵,才勉强让人家同意私了不走司法程序。
最后那笔房东退回来的违约金被赔给了店家。
于芷领着谢一鸣出来时十分郁闷,“这回你真的是身无分文了,还是回去当你的谢家大少爷吧。”
总不至于让她把辛辛苦苦赚的一丁点儿医药费捐出来救济他吧?
谢一鸣闻言,嘴角苦涩的勾了勾,他抬起头,除了脸上被揍出来的几块青紫外,整张脸看起来苍白得毫无血色。
“是啊,我身无分文,什么都没有了。”
于芷被这样的谢一鸣弄得怔愣了片刻。
她和谢一鸣从小斗智斗勇百无禁忌,那个男人一向生龙活虎,她见过他各种样子,耍赖、蛮横、桀骜、浪荡甚至是……犯|贱。
可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
彷徨、哀伤、心冷。
于芷语气不由得放软了些,“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被揍成了这样?”
谢一鸣蹙眉,“你怎么就这么笃定我是被揍?看不出来哥是出去打架了吗?”
于芷好不容易对他生起的那么一丁点儿同情心又被浇灭了,“看起来也没打赢。”
谢一鸣神色疲惫,“他们人多。”
“是那几个保镖打的?”
谢一鸣点头,有气无力地去靠于芷。
于芷诧异,“你爸不管吗?他的狗咬主人。”
“就是那坏老头子吩咐狗咬主人的。”
于芷,“……”
这对父子她实在看不懂,还想继续问个清楚,谢一鸣高大的身躯已经朝她压了下来。
于芷惊慌失措地去推他,发现谢一鸣整个人又朝地上栽去,她只好用力将他扶住,“谢一鸣!”
谢一鸣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低语,“不许联系我妈,不许将我送回去……”
昨晚那场大雨让谢一鸣从外冷到了心。
父亲让几个保镖将他带去了郊外一处别墅,此时谢一鸣才知道,整天跟舒亦文女士说要出差的父亲其实躲在郊外别墅金屋藏娇。
但他知道父亲太多秘密了,父亲所作所为对他毫不避讳。
父亲在意的,是他被洛寻起诉,导致征信出了问题的事。
并借此逼他回家。
谢一鸣不从,因此惹怒父亲被父亲一群保镖痛揍。
他脑袋里还在回响着父亲冰冷的话语。
“既然你那么有骨气不愿回家,那么你倒是像个男人一点,不要收你妈的钱。”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还不听话,我让你在龙城活不下去。”
谢一鸣混沌的大脑又回想了很多很多的往事,黑暗的童年、消失的姐姐和家破人亡的于家……
每一桩每一件都宛如一把利刃在狠狠切割着他的内心。
他在无尽的黑暗里奔跑,精疲力竭歇斯底里,却始终找不到出路。
“谢一鸣!谢一鸣!”
耳边有一道声音将他朦胧的思绪拉回,驱走了紧紧缠绕的噩梦。
谢一鸣倏地睁开眼,用尽力气一拉,便将旁侧那个一直在喊他名字的人拉到了自己身上。
双眼聚焦看清了面前人,居然是于芷。
谢一鸣的眸色经不住一软。
“怎么是你?”
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可怕。
于芷坐直了身体,“你白天在警局门口晕倒了,我就把你带到了这间小旅馆。”
“是你一直在照顾我?”谢一鸣轻声问。
于芷收起了热水和毛巾,“你说呢?”
然,她正要起身出去,谢一鸣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别走。”
垫付了旅馆费用浪费了好几百元的于芷内心在滴血。
她一转身正要发怒,却见面前男人一副极度虚弱憔悴的模样。
就,很可怜。
于芷叹了口气重新坐回谢一鸣床边,“要不,我给谢伯母打个电话接你回去吧,你这样的还是得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有没被打出内伤。”
谢一鸣难得的没跟于芷贫嘴,浓而密的睫羽遮盖下,清亮的眼眸宛如一对耀眼的琉璃珠,让病痛中的人多了些破碎的美感。
盯着于芷的琉璃珠微闪,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被人欺负了的小男孩哭着找小女孩让她帮忙出头。
良久,谢一鸣拉着于芷手腕的手指一紧,一个用力将她卷入自己的怀中。
“小芷,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