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记忆里的粉团子长大之后也是一副娇娇软软的模样,却能兴趣盎然地摆弄这些东西。
无惑哑然失笑,记着林七言先前的嘱托,有模有样地端起了一副大师的慈悲样。
他低眉打了个佛号,嗓音轻缓。
“冤仇相报,恩怨皆了,阿弥陀佛。”
尾音落地的那一瞬间,原本行动略有迟疑的人皮忽然尖叫了一声。
怨气四溢,刺耳诡异,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扑向了某个方向。
原本缩在那一团的人连滚带爬的逃开,想要冲向门外的时候却发现院门早就从外面关死了。
冲在最前面的吴唤几乎快被吓疯了,脸色狰狞惊恐的大力拍着院门。
“开门!给我开门啊!!”
斜靠在门外的林七言悠哉悠哉地敲着蛊盅,听到声音后笑眼眯得更甚。
她敲击在蛊盅上的指尖速度陡然加快,那“嗬嗬”的喘息声也随之飞快挨近。
门内的吴唤还在拼命拽门,指甲都用力到翻了起来。
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一大团什么东西忽然糊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他呆愣了一下,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冰冻起来了一般。
在那一刻,好像时间都停滞了下来。
直挺挺站着的吴唤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蠕动的人皮攀到了他的脸上,裂开的嘴唇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吼叫。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吴唤像是被这道声音给吼回神了一般,彻骨的惧意将他所有的理智击溃得不剩丝毫。
他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去拽头上的那团人皮。
“不是我杀的你!不是!!”他大吼大叫的反驳。
手上滑腻的触感让他既恶心又恐惧,跌倒在地的时候开始胡乱大骂。
“这是你应得的!是你造的孽!我都看到了,你活生生剥了一个小孩的皮,还在那个小孩的面前将他父母剁成了碎肉!这是报应!薛灵,这是你的报应!!”
那撕心裂肺的斥责让众人都目瞪口呆的捂住了嘴,对于薛灵的残忍和愤怒生生盖过了最先的恐惧。
可这并不包括吴唤。
在察觉到那张只剩下一层皮的嘴巴竟然开始啃噬自己的脸时,他彻底崩溃了。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是故意杀你的,那只是意外,本来该死的是林七言的,可虫子爬到了你身上,我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这话一落,四下哗然。
可吴唤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他涕泗横流的跪在地上疯狂磕头。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给你塑金身,给你立庙宇,我会赎罪的,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
吴唤“咚咚咚”地磕在青石板上,不一会儿额头就烂得鲜血淋漓。
他哭着求薛灵,“你去找林七言吧,都是她的错,她才是罪魁祸首啊!”
紧挨着这话尾,“砰”的一声,院门忽然被踹了开来。
穿着黑色甲胄的黑骑军浑身煞气,迅速警戒周围,簇拥恭迎着那姗姗来迟的竹青色人影。
暗处的林七言眯了眯眼,有些奇怪江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看着那温文尔雅的大周丞相似是看不到满院的血泊一般。
唇边的笑意勾得如沐春风,雅致得像是一块圆润的暖玉一样。
众人一见他便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冷静下来终于是寻到了一些理智。
不由对薛灵的那团皮肉更为厌恶憎恨。
但神奇的是,在江遇进来的那一瞬间,死去的薛灵便忽然安静了下去。
“啪嗒”一声,那团粘腻的皮肉掉在了地上,再无生息。
无惑轻轻压着眼睫,面上的慈悲带着雪莲般的圣洁,似是在感叹,缓缓念了一声佛号。
“斯人已逝,恩怨已清。愿郡主早日了断因果,遁入轮回。”
在他那话落下之后,凉风拂面,隐有哀鸣,似是真的有灵魂散去一般。
众人一时之间心惊胆战,看着无惑的目光简直犹如在看神邸一样。
但这些灼热惊叹的视线于无惑而言太过于熟悉了。
熟悉到瞬间便撕裂开了记忆中的血色。
小孩的哭求,妇人的撕心裂肺,头颅滚地的闷响,癫狂尖锐的狞笑……
一切都一切,都在拉扯着他的理智。
暴虐的杀意几乎让他恨不得将这些人的眼睛一双双给彻底剜掉!!
“国师可还安好?”一道清润的嗓音忽然落在了无惑耳边。
他长睫颤了一下,眸中的清冷盖住了滔天的戾意。
再抬头的时候,他仍旧是世人狂热追崇着的无量佛子。
七七喜欢他这副模样,那他装一辈子又如何。
唇边的弧度带上了佛性的慈悲,无惑声音轻缓:“无碍。”
江遇笑意温雅,一身书卷气立在血泊之中时,诡异的没有半分违和。
“那便好,国师乃我大周之瑰宝,可万万不能有所闪失才是,若是不嫌弃,江愿护送国师回占星阁。”
“不必。”无惑回答得简略,没有什么寒暄便越过江遇离开了这里。
院子中的其他人都离开得差不多了,几乎被吓疯了的吴唤还瑟瑟发抖地瘫软在地,喃喃自语地神志不清。
江遇随意地瞥了一眼,视线顺势落到了那团皮肉上。
他接过侍卫呈递上来的长剑,目光平静的挑开了最上面的那层皮。
在瞧见里面密密麻麻的蛊虫时,江遇忽然动作一顿。
不过瞬息,他便大致猜到了这场“超度”的目的。
“呵。”他轻笑了一声,似是在自言自语的轻叹道:“招人的小狐狸。”
如今倒连和尚都落在了她手中。
真是不乖。
“砰!”长剑直直刺穿了那团皮肉,深深嵌入到了青石板的缝隙中。
离他最近的侍卫不可抑制地瑟缩了一下,脸色都胆颤得发白,低低埋着头不敢多说半个字眼。
“将人带去昭狱吧。”
江遇语调温和,似是在谈论天气一般说道:“剜了那双眼睛,给摄政王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