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午川的手艺来不赖嘛!”
“那必须得,想当初我可是云阁的一把厨。”
“行了行了,知道了。”
“来来来,喝一个,今晚不醉不归。”
江望拎着两酒壶子,脚尖一点,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青瓦屋檐上。
“你怎么不在,思绪飘向远方。
醉时看什么都是朦胧的,什么都是美,什么都带着些忧愁。
“诺。”江望将其中一酒壶子递给泠落。
泠落接过就是闷头一灌,酒液滑过脖颈,沾湿了衣领。
“在想什么?”江望一腿屈膝立着,拿着酒壶子的手搭在上面,学着泠落的模样眺望远方。
“想家。”可能是今晚的酒喝得有些多,泠落的双眸被蒙上了一层水雾。
“你想的应该不是苍州那群九尾天狐吧。”江望戏说道,但他也实在猜不出来让泠落想的那会是那个。
上界九州,以中州为中心,还有青州、苍州、雾州、寒州、江州、琼州、阙州和幽州。
上古时八大神兽为父神镇守的八方,各自占领着一个地盘。泠落所属九尾天狐守于苍州,江望所属的玄冰雪鹿守于寒州,顾瀚舟所在的顾家位于青州,叶清漪所在的叶家位于琼州仙药谷。
“虚无妄才是我的家。”这是泠落在外第一次说出虚无妄,原来当心中念念的东西说出后,思绪来得更加迅猛,“或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我自出生那日就被扔到虚无妄,自小就在那里长大。”
“虚无妄呀,那些都是半神境界的强者呀!”江望感叹着,或许他应该猜出泠落的身份了——那个被丢掉的双生幼子。
九尾天狐十五年前诞下双子在他们神兽间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泠落明明是只女狐狸。
“你那本《器录》是出自天算子吧,千年前天算子、楠梧、松华、幽兰前后相继消失,有人说他们隐退虚无妄,不再过问人间世,有人说他们大限已至,陷入轮回。”江望微微摇晃着自己手中的酒壶,说完便抬手小酌一口。
“对,他们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至亲。”泠落将空酒壶随意放在一旁,双手枕于脑后躺下。
夜凉如水,银辉倾洒,泠落闭上双眼,将那万千的思绪收回心底。
不知虚无妄的月亮,跟外界的是否是同一个。
“我倒是比你幸运些。”江望将剩半的酒壶搁在一旁,学着泠落的模样躺下,将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是长子,从小就背负着万斤重的期望和责任。我一直以为,像我们这样神兽,享受至高的血脉、能力、权力和地位,确应拼命强大庇护着我们的子民。”
“只是当我弟弟出世时,我才发现,原来也可以不用这么累。”江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终究没有把累说得清楚,“当我发现我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时,我突然不想扛起那些期望和责任了,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如果你爱我,我扛起万斤巨石从山脚到达山顶也是心甘情愿。
如果你不爱我,我的所有努力也不过是一个笑话。
“你怪过他们吗?”泠落问道。
“不怪,我的生命是他们赋予的,按道理,我也应该感激他们。”江望苦笑一声,眼睛酸酸的,“他们有权利选着去偏爱我的弟弟,而我自然也有权利去追求我想要的。”
他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决定,应该是那日决然地离开家,孤身来到下界。
“可我有些怪。”在眼泪流出的那一霎那,泠落用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她想用手抹掉泪水,却把眼角抹得越发湿润。
“终有一天,你会释怀你所有的不幸,我们终会长大。”江望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泠落。
十五岁,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年纪。尽管我们有了探索世界的能力,但谁又愿意离开父母的庇佑。
泠落没有回应江望的话,她有足够的不幸,却又拥有着许多人穷其一生都不能获得的东西。
一狐一鹿在屋檐上就这样睡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被叶清漪发现时,不免被调侃道:“这样睡了一个晚上没有着凉也算是身体硬朗。”
那可不!
不然一只火狐一只雪鹿吹了一个晚上的风就着凉了,这可不被其他兽兽笑个几百年。
一只纸鹤穿过雕花木窗,轻盈地落在泠落的指尖上。
泠落将纸鹤展开,上面挥挥洒洒地落下几个大字——古月有变,提前出发。师,文和。
纸张在泠落的指间烧得一干二净,连灰烬也没有留下,“看来是没有时间指导玉华了。”
“午阳,这八台九星弩留给你们防御使用,而这一台,你交给杨玉华。”泠落手掠过桌面,九台九星弩出现。
“属下明白。”午阳感觉自己的双眼要被这九星弩的寒光闪瞎了,他在云阁时见过不少机关器,但没有任何一台比眼前更精细巧妙。
“此去古月,归期不定,天问就交给你们了。”泠落将手中的竹简卷起,起身经过午阳时,随意塞到他的怀里。
午阳不知道泠落都写了些什么东西在竹简里,只好一律当作宝贝紧紧揣在怀中。
“你不用跟上来,忙自己的事就好,我跟姐姐他们说完就离开。”泠落听到身后紧跟的脚步声。
“属下在天问等候主子归来。”午阳停下了脚步,朝泠落恭敬地弯下身子,右手抵在胸前。
泠落路过大门紧闭炼器室时,也不好进去打扰杨玉华,看了一眼,未做停留。
也不知道这个弟弟出来是扑了个空,会不会感到难过。
这次算本狐狸言而无信吧。
不对,都怪文和!
泠落找着了江望、叶清漪和宋诗施,唯有顾瀚舟还睡着未醒。
听说这家伙跟午川拼酒喝到天亮。
“顾瀚舟,起床了!”宋诗施将顾瀚舟的房门拍得嘭嘭嘭。
“姑奶奶,让我睡多一会。”顾瀚舟有气无力地哀怨声传来。
“让我来!”泠落拉开宋诗施,抬脚就房门用力踹开。
“泠落,你这个色狐狸!”顾瀚舟闻声猛得瞪大眼睛,哭唧唧把被子往身上拉。
不对,还有纱帘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