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陈中华。他是怎么和曾道枚在一个单位的呢。还得从他服刑期满后说起:
出狱后陈中华没有了正式工作,家里经济困难。街道与矿工会协商,占用扶贫地区劳务派遣人员名额,把他安排到了矿上。虽然待遇不如正式工,工作环境艰苦一些,毕竟是一份有保障的工作。他没有一技之长,这份工作是他唯一的选择。
这天,曾道枚在车间主任办公室汇报工作,车间主任接到选矿厂经理雷福打来的电话说:
“给你车间安排一个人,已经培训完了,今天到你车间报到。”主任说:
“经理,什么人呀,孬的我可不要。”雷福说:
“还真让你说对了,真是个孬人。我也不想要,局领导硬安排进来的,我也没办法。”主任说:
“谁呀,门子这么硬。”雷福说:
“就是原来招待所食堂那个陈中华,外号陈花花。刚从里面出来,矿里照顾他,给他安排了一份临时工。他老婆也没工作,儿子上大学,总得给个活路啊,就安排到我们厂了。我也没办法,哪个车间都不愿意要,想来想去你们车间缺人,就安排到你那吧。”雷福又嘱咐道:
“虽然他经过了入厂培训,但是他还不能单独顶岗,需要找一个人带他,不能出现纰漏。”主任说:
“我也没地儿安排。”雷福提高声音说:
“别废话了,一会儿他就过去报到了。”两个人的对话让站在一旁的曾道枚听得清清楚楚。陈花花,好你个陈花花,今天竟然出现咱们车间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见车间主任在安排陈花花到哪个班组伤脑筋,曾道枚主动要求说:
“主任,看样子安排这个人让你很为难呀,你就把他放到我们班吧,我这里正好少一个人。”现在各个班组奖金包干,多一个人,就多分掉一份奖金,哪个班组也不愿意增加人员。主任见曾道枚主动要人,就满口答应下来。
陈中华来到曾道枚班里,见班长曾道枚很面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不是当年河湾村开小卖部的曾道枚吗?他怎么在这儿?他会知道我和他老婆的事情吗?又一想,他不会知道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倩早已再婚了,她不会把他们的丑事告诉他的。于是就像没事儿人似的,热情地伸出手来,一副老友重逢的样子,说:
“曾道枚老弟,还记得我吗?”
陈中华的热情让曾道枚更加憎恶这个家伙。但他还是热情地伸出手来,满脸笑容地说:
“欢迎,欢迎。主任都跟我说了你的情况,来我们班就先跟着我吧,我带你一阵子。”陈中华双手握着曾道枚的手说:
“我看你眼熟嘛!你认识我?”曾道枚说:
“想不起来了。”
陈中华说: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你们村里的探矿队?”曾道枚心想,这个老犊子,烧成灰都认识你。他本能地把手缩了回来,在自己油渍渍的工作服上使劲蹭了蹭,把本来干净的手蹭得黑乎乎的,仍然面带笑容的说:
“不记得了,我早就忘了那些人了。咱们班里就十多个人,一人一个岗,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要尽快熟练操作,尽快顶岗。”套近乎的陈中华讨了个没趣儿,悻悻地站在一边去了。他想,那时我是他家小卖部里的常客,几乎天天和他接触,他说不记得我了,怎么可能呢?对我这么热情,好像不是装的。
国家正在企业全面推广实施HSE管理体系,对有毒有害生产工艺加紧实行技术改造,不达标准一律停产,石大庆课题组应运而生。他们负责的的只是其中一个子课题,是选矿厂在第三车间设备的更新改进。
陈中华的到来,勾起了曾道枚伤心的往事。
曾道枚与李倩离婚后一直没有再结婚,他也没有像其他单身男人那样到处乱找女人。他爱李倩,也恨李倩。李倩是他的初恋,也是他最爱的女人,他恨李倩太自私、太狠心、太绝情。丝毫不考虑他们父女的感受。他爱女儿,觉得她可怜,她不该有娘养,无娘教。李倩虽然经常回来看她,也给她买很多好吃的,很多时尚的童装、玩具,但是每当她临走时孩子抱着妈妈的腿,撕心裂肺的哭嚎,嘴里喊着“妈妈别走,妈妈别走。”的时候,他的心快要碎了。他当过兵,他不是一个懦弱的人。
他清晰地记得一件往事。
那是在女儿曾芳芳五六岁的时候,李倩已经几个月没回来了,在孩子已经渐渐地淡忘了妈妈的时候,她突然来家里看孩子,正赶上他休班儿在家,当时情景历历在目。
当孩子刚刚见到妈妈的那一刻,小家伙愣住了,傻傻的站在那里,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当妈妈蹲下身来,见她脏兮兮的衣服,抚摸着她那双黑脏兮兮的小手,说:
“芳芳,怎么?不认识妈妈了?我是妈妈呀!”如梦初醒的女儿方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张开一双胖乎乎的小脏手扑到妈妈的怀里,喃喃地说:
“爸爸说妈妈挣钱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看我的。你怎么才回来呀?”李倩心疼地看着女儿,说:
“妈妈工作忙,让芳芳等急了吧。”芳芳用涂着粉红色指甲的小手摸着妈妈的脸颊说:
“可不是吗,我等呀,等呀,等了好久,好久,也不见妈妈回来,我还以为爸爸骗我呢,他总是骗我说妈妈过两天就回来看我,其实我知道他在骗我呢,我给她点面子,不揭穿他,怕他伤心。他伤心再也不回来了。我连爸爸都没有了。”孩子话中的“我‘连’爸爸”中听出她的第六感觉里,是感觉到的妈妈已经不要她了。孩子的话让在场的人潸然泪下。曾道枚看出李倩强忍泪水,但她没有让泪水流出来,他知道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软弱的样子。李倩岔开了话题,攥着女儿脏兮兮的小手,说:
“芳芳的红指甲真好看,谁给我闺女染的?”芳芳骄傲地张开五个手指,在妈妈面前晃动着,甜甜地说:
“是爸爸给我弄的,爸爸说,是凤仙花花瓣染的,天然环保,不像城里人用的都是有毒的指甲油。”李倩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曾道林,说道:
“你辛苦了,等我有了着落,就把孩子带走。”说完,转过头来对芳芳说:
“看你这小手小脸儿脏的,妈给你洗洗。”就抱起孩子来到井边。
孩子长大了,她感觉比上次好多了。母爱天生就是伟大的,那是大自然赋予她的责任,眼前情景让她下决心一定要把孩子带在自己身边,不能让孩子再和自己小时候一样过着没有妈妈的日子。
把孩子的小手小脸儿洗得干干净净,又掏出了她的化妆品,给孩子脸上抹了香香的润肤膏,在孩子的眉心上点上一个红红的印记,拿过镜子照给她看,把个小芳芳美的嘎嘎的。那一身脏得几乎看不到本色的花衣服,好像自从她上次走后就没有洗过似的。她麻溜地把脏衣服扒了下来,给她换上新买的漂亮童装;又掏出一大堆零食,还有玩具。孩子对零食并不感兴趣,爷爷天天带她去小卖部去买零食吃。倒是那些芭比娃娃、弹力球等让她兴奋不已。
爷爷非常疼爱这个大孙女了,慢性肺病让他呼吸困难,饱受疾病的煎熬,是这个可爱的小孙女在他身上攀爬、作弄、绕膝调皮的欢笑,给他增添了很多乐趣,也减轻了他的很多痛苦。
曾道枚在与李倩分居期间,在李倩租住处发现她与陈花花的奸情,一气之下,他同意和她离婚。当时他也恨陈花花,但是他更认为李倩不应该背叛他,他不能原谅她。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李倩的怨渐渐减少了,而对陈花花的恨却越来越深。他好像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的出轨都是男人的诱惑、是男人的罪过。他婚姻的破裂都是这个原来叫陈花花,现在叫陈中华的男人造成的。当女儿的一次车祸后,让曾道枚有了杀死陈中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