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坐在后座,安静的看着车窗外的夜色。
见惯了燕都的人潮涌动,车水马龙,像这样空旷安静的城市,一年之中大概也就春节才能看到。
一路上贺医生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姜妙。
他心里现在都快急死了,偷偷给盛星寒发了消息,可目前还没回他。
他都不敢想等会到了医院到底该怎么办。
姜妙安静的过分,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悲喜,可越是这样,贺医生越心慌。
他好几次试图开口,但因为心虚,所以每一次话到嘴边,最后都咽了下去。
还是姜妙忽然问他:“你喜欢燕都吗?”
这冷不丁的一句,让贺医生愣了两秒,随后赶紧回答:“喜欢,挺喜欢的,繁华,热闹,环境优美,四季分明,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贺医生努力让自己多说一些。
“少夫人你喜欢吗?”
姜妙摇头,淡淡道:“我不喜欢,从我十五岁被接回来,看到这个城市的第一眼,我就不喜欢。”
贺医生没想到姜妙会这样回答。
“为……为什么?”
姜妙唇角扬起一抹有些凄楚的笑。
“因为,这个城市太大,大到,让人看不到希望。”
贺医生的脸白了两分。
他的手机颤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盛星寒发来的消息。
让他尽量拖住姜妙,他已经在赶来医院的路上了。
贺医生握紧手机,还能怎么拖啊。
他心中叹息……
为什么就不能坦诚的告诉姜妙一切呢?
他能理解盛星寒因为恐惧,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不敢面对姜妙,可是……这种事,越是不说,将来,被拆穿的时候,才越是难以挽回。
也许是当局者迷吧,越是深陷其中,越难以抉择。
贺医生深吸一口气,捂住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是个医生,装病人,还是挺像的。
口中断断续续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过了几分钟,仿佛再也忍不住,问:“少夫人,能不能,让我去一趟洗手间,我好像今天晚上吃凉的吃多了!”
“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
姜妙盯着他看了三秒钟,“可以。”
车子停下,贺医生下车,捂着肚子匆匆跑走。
车上只剩下司机和姜妙。
两人谁也没开口,车厢内安静到有些诡异。
贺医生当然没去厕所,他跑到一处姜妙看不见的地方停下来,赶紧给盛星寒打电话。
“大少爷,我现在路上借口上厕所,先下来了,让少夫人等我一会,可是我这也不可能拖延太久的,你还有多久能到医院啊?”
盛星寒:“20分钟,医院那边我也安排好了。”
他的声音冷静,听不出有丝毫慌乱。
贺医生动了动唇,忍不住开口:“大少爷你还是准备继续瞒着少夫人吗?”
“她怎么样,生气了吗?”盛星寒的嗓音里,透着两分小心翼翼。
“看不出,少夫人非常平静,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就算是没有生气,失望应该真的有吧,她从早上起来,就开始等你,一直等到凌晨,换成谁,心里难免都会失望的。”
盛星寒没有说话,贺医生只能听见,呼吸声。
“大少爷,我觉得,不能继续瞒着少夫人了,与其让她自己发现,不如您亲口告诉她。”
电话那头依然沉默了一会,最后挂断电话。
贺医生看着手机屏幕黑下来,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他看着时间,十分钟后赶紧回去。
“对不起少夫人,让您久等了。”
姜妙没看他:“走吧。”
车子再次启动,这一次顺利来到了医院。
贺医生赶紧给姜妙打开车门:“少夫人,到了。”
姜妙道了一声谢。
两人一前一后,贺医生边走边偷看时间。
因为他拖延了十来分钟,加上后面路上行车的时间,差不多,二十分钟够了。
也不知道,盛星寒赶来了吗。
正走着,后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喊着:“让一让……”
姜妙停下该转身,就看见,好好几个医生护士,推着一张病床,匆匆跑来。
病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病人,看起来情况非常危险。
姜妙往旁边站了站,给他们让开路。
可是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护士是胳膊还是不小心撞到了她。
姜妙被撞的脚下踉跄了两下,有点站不稳。
贺医生赶紧扶住姜妙:“少夫人,您没事吧?”
姜妙摇头:“没事。”
贺医生叹息:“这医院里是不存在什么节假日的,病人生病,哪里分日子啊。”
姜妙点点头。
这又耽误了一会功夫。
好在接下来没有再出什么事。
不然,贺医生都担心,姜妙会不会怀疑。
ICU外的确已经没了盛家的保镖。
贺医生道:“盛家自己现在都泥菩萨过江了,现在没人在意大少爷的死活……”
姜妙没说话,她握紧手里的包,往前走两步。
隔着玻璃墙,能看见病床上的人。
贺医生瞧见人,偷偷松口气,还好盛星寒赶来了。
要不然,该怎么跟姜妙解释。
他偷偷看姜妙的表情,她灰暗的双眸紧紧盯着病床上的人,嘴唇轻轻抿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站了足足十分钟,贺医生见姜妙也不开口。
他犹豫片刻,问:“少夫人,进去吗?现在没盛家的保镖看着了,您能进去跟大少爷多呆一会!正好去去问问医生,看大少爷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什么时候能出院?”
可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姜妙居然说:“不用了。”
贺医生惊讶。
姜妙竟然不进去见盛星寒,她来医院不就是为了见他吗?
“少夫人您来不就是为了见大少爷的吗,这人就在眼前了,您,怎么不见了?”
姜妙笑了,笑容很浅,转瞬即逝,贺医生努力想从他的笑容中读出更多的东西,却发现,自己好像根本看不明白此刻的姜妙。
她的笑容让他觉得心惊,又发慌。
只听见她轻声:“忽然觉得,其实,也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