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聂风华低声爆喝，冷冷的看着林牧野。
众人一阵错愕，只有林牧野，表情仍旧平静。
但能明显看到，他双手紧攥，关节处已然发白。
但他没有犹豫。
在法官同意后，法警将被告台打开。
林牧野走了出来，直接朝着一个方向跪了过去。
这一跪，是跪给他的老师的。
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这，是学生没能来送老师最后一程的忏悔！
聂风华深吸一口气。
他分明有好多话想说。
但看到林牧野这个样子，他的喉咙却像是堵住了一样。
可即便如此，林牧野还是没掉一滴眼泪。
聂风华的眼眶血红。
他咬紧牙关，沉声道：
“你若是有心，便去看看父亲，看看你的老师。”
“他临了都还在挂念着你，挂念着在为米国效力的你！”
“父亲走的那天，你在干什么？！”
“你在帮米国人研究他们的武器，研究他们的科技！”
“你在当别人的走狗，你在当汉奸！”
“林牧野，你……太令我失望了！”
聂风华的话掷地有声。
他的质问，和他人不同。
是直击林牧野心灵的。
在他眼里，聂风华就像是他的亲大哥一样。
一阵阵思绪，不断盘旋在他的眼前。
二十年前，夏天。
大国某处田野之中。
一个孩子正在挥舞着锄头，在田野里挥洒汗水。
“小野，小野！”
“你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了？”
壮实的聂风华高声喊道，手里捧着两碗香喷喷的大米饭。
“大哥？你咋知道我饿了？”
小林牧野高兴坏了，放下锄头，擦了擦汗。
大步朝着聂风华跑了过来。
“吃吧，蹲这吃就行！”
聂风华将米饭递过去，自己也蹲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筷子，一个咸菜疙瘩，分给林牧野。
“真香啊！”
小林牧野大口吃着冒着热气的大米饭。
米饭在口腔里散发的淡淡甜味让他心满意足。
“慢点吃，别噎着。”
聂风华笑道：
“这米饭是老聂他最新研制出的种子种出来的。”
“香吧？”
林牧野吃的满嘴都是米饭，还啃了一口咸菜疙瘩。
嘴里说不了话，只是拼命的点头。
“香就好，香就好啊。”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林牧野听到声音，连忙咽下了米饭，站起身来道：
“老师！”
聂风华也急忙站起身来：
“爸！”
站在他眼前，一脸和蔼的中年人，正是聂平生。
聂平生蹲下身来，摆手示意道：
“吃啊，你们吃你们的。”
“这45号种子好处就是香。”
“就是产量没提升多少，比起之前只提了十几个点。”
说到这里，聂平生的眼中有些黯淡。
“十几个点还不多啊？老师，你也太严厉了。”
“距离64号种子才刚多长时间啊？能涨十几个点呢！”
林牧野埋头扒拉着米饭，嘟囔道。
“不够，还远远不够……”
聂平生抬头望去。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稻田，他的目光很是深邃：
“大国还有很多地方的人，都吃不上饭。”
“我们的产量上不来一天，他们就会多饿一天肚子。”
“看来，只能稍微牺牲一下口感，换取更多的产量了……”
林牧野点点头道：
“老师说的对。”
“香虽然好，但是也得管够啊。”
“你看，这一碗大米饭我没一会就吃完了。”
“可如果我没饱，告诉我只有这一碗米，我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聂平生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小野看的倒是通透啊。”
林牧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师，这些都是您教我的。”
“我将来，也想成为向您一样伟大的人！”
“我也要为大国研究产量更好，还更好吃的水稻！”
谁知，聂平生却是摇了摇头道：
“不，小野。”
“你的头脑灵活，是我见过最灵活的。”
“你不应该只局限于老师教你的这些，你还能学更多。”
“你未来能做的，不止是这一点。”
“你要尽你最大的努力，为大国在不同层面做出更多的贡献，知道吗？”
林牧野点了点头。
聂平生轻叹一声，道：
“我这一生，算是被桎梏住了，我只能尽我所能，将农业做到最好。”
“可你不一样，小野，你能做到的，会更多。”
他理解，又有些不解：
“可是，老师已经很伟大了啊！”
“虽然现在大国还有地方没有顾及到。”
“但是大部分人都已经能吃的上饭了。”
“老师，这都是您的功劳，人家都说您是英雄呢！”
聂平生笑呵呵的道：
“老师从来不是什么英雄，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罢了。”
“小野，你也要记住。”
“你未来，或许会比老师要高上很多。”
“但你一定要记住这句话，不能忘了。”
“古来多被虚名误，宁负虚名身莫负！”
“不要为了虚名，而迷失本心，脚踏实地的做事，这才是你该干的。”
林牧野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
看着林牧野吃的精光的碗底，聂平生哑然失笑道：
“小野，还吃吗？”
林牧野重重的点点头：
“吃！我还要吃一大碗！”
“吃饱了，我才有力气干活，才能去超越老师！”
听到这显得稚嫩的话，聂平生顿时哈哈笑道：
“好，好，好！”
“等着，老师去给你盛饭！”
聂风华顿时嘿嘿一笑，把空碗也递了过来：
“爸，我也再来一碗。”
“我也得超越你，是吧？”
聂平生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接过碗大步离开。
聂风华将胳膊搭在林牧野的肩膀上，笑道：
“小野，你看。”
“这么多稻田，这些都是老聂研究的成果。”
“也是老聂一生所追求的东西。”
“大哥不管你以后怎么样，但是民以食为天。”
“这是最基本的事，你可不能忘了！”
“老聂既然选你当他的学生，你可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小林牧野重重点点头：
“我一定……不会辜负老师的期望！”
……
思绪回转，林牧野回过神来。
他又坐在了被告席上。
看着眼前的聂风华。
他已经不再精壮。
常年的田中工作已经让他呈现老态。
满手的老茧，尽显出岁月的痕迹。
越来……越像老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