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故人之子
近来路西法总是要往外跑,拉冬知道,它这不是贪玩,而是大限将至,想出去找个葬身之所。
一场大雪过后,拉冬下定了决心,带路西法去了他们从前经常去的猎场。
哪知道,这货跟回光返照一样,绳子一松开竟然蹿没影了。
拉冬那个气啊。
在树林里狂奔半个多小时,才特么追上这个死东西。
“你TMD,是有劲儿没处使了吗跑那么快?你不是出来挖坑把自己埋了吗?你TM倒是挖啊?怎么?想把自己累死,让我替你挖?”
拉冬揪着它后颈的鬃毛来回晃动:“早知道,就该趁你皮毛好的时候,把你做成垫子。省的你再这样折腾。”
路西法委屈巴巴的瞅着他。
无辜的眼眸里透着震惊。
有一年,拉斐尔送给拉冬一件黑色貂皮大衣,拉冬拎着大衣看了片刻说,要是有个帽子就好了,随后就把大衣往路西法身上比划,他本意是想对比下貂皮跟黑豹的颜色有什么不同。
仅这一个动作,把路西法吓得够呛,几个弹跳来到窗台上扭头瞅着拉冬,仿佛在说,你是不是因为还差个帽子,所以才养的我?
拉冬一通火还没发完,
路西法忽然竖起了耳朵。
这个动作意味着,周围要么有陌生人,要么是有猎物。
鼻尖在空气里嗅了嗅,路西法宛如一阵黑旋风般的冲了出去。
拉冬大怒:“TMD又想去哪?给我回来——”
路西法置若罔闻。
拉冬气恼地跨上马背去追。
在一片开阔的地方,拉冬找到了路西法。他气冲冲的跳下马背,却意外发现,距离路西法不远处有个人趴在那儿。
对方似乎受了伤,见路西法要靠近,那人抓起一把雪团朝它扔过去,试图将路西法赶跑。
路西法躲开后,又继续朝着对方趴卧的地方挪动。
拉冬震惊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路西法愈发暴躁,除了劳伦斯跟他之外,没有人能轻易靠近,如今,他的路西法竟然主动往陌生人身边凑,甚至还讨好的匍匐前进。
“路西法!”拉冬威严的低喝。
听到声音,黑豹与少年同时扭头。
刹那间,一张熟悉的东方面孔就这么突兀的撞进了他的眼底。
拉冬眼神凝固,短短的几秒之内,周遭一切开始褪色。
被雪覆盖的土地露出了本来的样貌,横七竖
八的树桠枝迅速抽芽……
拉冬仿佛置身在一个玄妙的空间里,他看见一个金发少年朝猎场射出一箭,然后对身边的黑发少年扬言,只要找到他射出去的箭矢,就教他骑马。
对方冲进树林,却没有再出来。
后来,太阳快落山了,金发少年在一片开阔地找到受伤的他。
那天,金发少年特别的兴奋,仿佛捡到了多么珍贵的宝物一样。
拉冬不由得将心底的故人拿出来与眼前的少年做比较。
太像了,简直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人呢?
拉冬虽然吃惊,却还没有糊涂到把眼前之人错认成娄天钦。
因为娄天钦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在他心里亦如是。
眼前之人哪怕再相似,也不可能完全取代。
他在打量少年的同时,少年也在打量他。
拉冬心理活动波澜壮阔,可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这么淡淡的看着对方。
只不过,眼神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难过。
“拉冬叔叔?”
拉冬拧眉,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人敢这么直呼他的名讳。
他一下子回神。
“你是……”
“娄世霆,我以前见过你。”
娄世霆,娄家的老二。
拉动眉头一松,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怪不得那么像,原来是故人之子。
拉冬走上前伸手要扶他:“怎么弄成这样?”
“嘶……我刚从马背上摔下来,不知道有没有骨折,您先别动我。”娄世霆皱着眉头谢绝拉冬的搀扶,而后扭头看向距离自己一臂之遥的黑豹:“来福?你是不是来福?”
路西法瞬间起立,抖了抖身上的白雪,雀跃的朝对方跳过去。
欣慰的是路西法并没有直接将娄世霆扑倒,而是用它的脑袋蹭着娄世霆,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没有一丝陌生。
拉冬给劳伦斯打了个电话,让他准备担架。
等待的过程中,拉冬见周围空荡荡的,就问娄世霆他的马呢。
娄世霆一边应付黑豹的热情,一边道:“本来在这儿的,来福一过来就跑了。”
拉冬蹲下,毫无避讳的给他检查受伤的位置。
“这里疼不疼?”
娄世霆摇头。
拉冬又摁了另外的位置:“这里呢?”
“疼~”他吸气:“我的腿不会断吧?”
拉冬:“没断,只是扭伤了。”
娄世霆拂了拂心口:“那就好。”
拉冬感觉奇怪:“你怎么会跑到这儿来骑马的?你父母来了?”
娄世霆:“我在这里上学。”
拉冬再次震惊:“什么时候来的?”
“去年就来了。”
拉冬:“怎么没有听你父亲说?”
娄世霆耸肩:“他不准我说。”
拉冬语气谴责:“这是什么道理?王浩也不知道吗?”
娄世霆可怜巴巴的摇头。
拉冬不懂娄天钦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孩子来北欧上学,竟连一丝风声都不透漏。
“担架还没有来吗?我快冻死了。”娄世霆拢了拢衣领。
拉冬看他这幅可怜样儿,无奈道:“估计还有一会儿,你先骑我的马。”
娄世霆:“那你骑什么?”
拉冬眉眼沉了下来,习惯察言观色的娄世霆连忙改口:“谢谢叔叔。”
拉冬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娄世霆扶上马鞍,原本今天是来为路西法找葬身之所的,如今路西法也不想死了,翘着尾巴,欢悦的跟在他们身后。
马儿熟悉了路西法的味道,步伐迈得不紧不慢。
拉冬牵着缰绳走了一截子,才反应过来。
以前给娄天钦牵马,现在又给他的儿子牵马。
他是天生的仆人命吗?
走出猎场,劳伦斯的担架正好抵达。
娄世霆被抬上车后,拉冬给王浩打了个电话。
得知娄家二世祖在这里,王浩丢下工作,马不停蹄的赶往医院。
“谢天谢地,还好只是脱臼。”王浩拿着检验报告,满脸慈祥的望着吊了半条腿的娄世霆:“你怎么会跑到北欧来上学的?”
娄世霆如实交代:“我的保镖考到了这里,所以我就跟来了。”
王浩满眼惊诧。
娄世霆回给他一抹纯良无害的微笑。
“你上的是哪所学校?”
“普洛斯皇家学院。”
“小子,挺有能耐啊。”王浩顿时对他另眼相看起来。
“一般啦。”
若干年前,娄世霆为自己挑了两名保镖,并要求其中一位的成绩必须出类拔萃。
老实巴交的保镖日以继夜的苦读,效果十分显著。
可凡事有利也有弊,文化课学好了,格斗术却荒废了,训练中死亡率高达百分之百。
但娄世霆说什么都不肯换,就要他。
娄天钦问娄世霆:“死亡率那么高,以后到底谁保护谁?”
娄世霆道:“可他成绩好啊。”
娄天钦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资料,确实挺能考的,
但凡竞赛的考试都是一等奖。
“成绩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他的本职工作是保护你。”
“他已经被普洛斯皇家学院录取了。”娄世霆慎重其事的说。
“他被录取,跟你有什么关系?”
娄世霆:“他的要求是必须带我一起,否则就换一家学校。”
娄天钦:“……他们同意了?”
娄世霆:“是啊,我都不用参加高考了,直接拎包入学。”
……
听完娄世霆的入学经历,王浩表情可以说是一言难尽了。
居然有这种好事?
“保镖人呢?为什么没有跟着你?”王浩问。
“他在忙。”
接着娄世霆恳求王浩别把他受伤的消息告诉父母。
王浩表示为难,不知道他在这儿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他岂能帮他一起起欺瞒?
他当场拒绝。
娄世霆见王浩态度强硬,只好说实话:“我今天本来是上课的,如果被我爸知道,我用上课时间跑去骑马,他会把我腿打断的。”
王浩惊悚:“你逃学?”
“怎么能叫逃学呢?是课外活动跟主课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冲突而已。”
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把逃学的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王浩扶额:“小祖宗,那所学校是不允许学生缺席的。你这条腿至少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到时候你的教授肯定会发邮件给你父母。”
“没关系,教授眼神差,少我一个不会发现的。”
王浩:“……教授眼眼神差我能理解,但我相信他数学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自己有多少学生不知道?”
娄世霆见实在说不过去了,语气试探的问:“……你知道我逃的是哪门课吗?”
王浩心想,我怎么可能知道。
“哪门?”
“我的选修课程里有一门是心理学,心理学里面包含了催眠。”
王浩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缓缓道:“所以……你把你选修课的老师催眠了?”
娄世霆表情无辜:“……还有几门主课。”
王浩:“……”
看出来了,这小子也就是出生的那几个月老实过。
……
考虑到娄世霆活到现在不容易,拉冬跟王浩一致认为,逃课的事儿缓缓再说,可第二天傍晚娄天钦就杀过来了。
两人都觉得古怪,他们谁都没说,娄天钦怎么就来了?
病房里,娄天钦黑着一张脸,将手里的资料扔在娄世霆身上。
“自己翻!
”
娄世霆小心翼翼的打开,发现里面全是他各科的成绩。
他无辜的抬起头:“有什么问题?我都考及格了。”
娄世霆在学习这块一直都是稳定的,分数永远刚好达到及格线,一分不少,一分也不多。
“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总是缺席课程的你,每次考试都能过关呢?”娄爷绕到病床另一侧,好奇般的打量着娄世霆吊在空气中的石膏腿:“逃课翻围墙摔断的?”
娄世霆瞬间警铃大作:“没有啊。”
娄天钦视线轻飘飘的移到他身上:“是吗?”
在父亲犀利的注视下,娄家的二世祖面不改色心不跳,坚持自己没有逃课。
娄天钦冷笑:“在没有看到你的签到本之前,我或许还能信一信。”
签到本?
娄天钦拿起床上的资料,翻到最后几页:“这是你在过去一年里的各科签到记录,这意味着你每天都准时准点的坐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课。”
娄天钦耐人寻味的问:“娄世霆,你是那种的人吗?”
娄世霆:“……”
没想到最大的漏洞竟然是遵守规矩去上课。
“这事儿到此为止了,千万不能叫你妈知道。”娄天钦沉声提醒:“否则她一定会把他另一条也踹断。”
娄世霆心有余悸道:“爸,您过来,我妈不知道?”
“知道啊。”娄天钦斜了他一眼:“下个星期就是中秋节了,你妈非要我带点月饼送给你的教授,感谢他们对你这两年的悉心教导,让你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寒冷天气里,都不忘记去课堂上签到。”
娄世霆顶着挺厚的一张脸皮,冲他爸咧嘴道:“什么馅儿的?”
娄天钦:“……”
他到底生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
娄世霆凭借天赋异禀的身体素质,一个星期就把石膏拆了。
当然,送教授的月饼也全都落进了他的肚子。
“爸,剩下的那些你要带走?”
娄天钦一巴掌拍开他的魔爪,冷声警告:“那是送给你弟弟的。”
娄世星原本应该在东亚就读,可朴隽不知给他灌了什么迷汤,初中刚毕业就哭着闹着要去鲁斯卡特。
如今两年了,也不晓得这小子长高没有。
还有朴世勋。
听说西方人老的都快,不知道那个死鬼老了没有。
娄天钦对着娄世霆咔嚓拍了张照片。
给姜小米发了过去,并附言:“见到了,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