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羡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情。
她长得很像小妾么?
在场众人震惊过后,不少人立即跪下行礼,只转瞬之间就连带着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小人见过平阳侯夫人,见过郡主娘娘——”
赵瑾忙叫丫鬟侍卫们扶他们起来。
百姓们却认死理,他们这地界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令,哪里有见诰命夫人和郡主的机会,虽不知怎么行礼,但跪就对了。
但赵瑾可受不起这一跪,她连丫鬟小厮行礼都是适应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跪就更不必说,从来能免就免,被百姓跪那更不行!
在她的坚持下,百姓们先后站了起身。
那姑娘也似乎才反应过来,忙跪端正了,脸色惨白地告罪:“民女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夫人与郡主,求夫人郡主饶过民女一回,以后必不敢不敬于您二人。”
她午时那会被众人对如意的猜测带偏了过去,一心认定了那就是裴承允的庶女,马车里的是他妾室。
方才在外看到如意,立即便肯定了她们的身份。
而等她尾随进来,见青光阁价值不菲的摆件被赵瑾随手给了孩子玩,立时便为裴承允心疼起了钱,正如她方才所言,她以为裴承允是不受宠的侯府公子,平日也衣着简朴,从不如前任县令般铺张浪费,便更确信他囊中羞涩。
等到裴羡又看中那对珍珠耳坠——她几番经过,却只敢远观不敢近瞧的存在。
一时间不知是嫉妒还是为裴承允心疼钱,她立时便忍不住上前,想要制止她。
她看到了裴羡的容貌,又观赵瑾与她有七八分像,便下意识确定了两人母女的身份,只是却搞反了对象。
实在是裴羡的容貌叫她心中警铃大作——她心知自己容貌妍丽,从小到大不知因此得了多少好处,这张脸也是她有自信对裴承允表露爱慕的资本。
可裴羡的容貌却给了她当头一棒,惊慌不甘之下,她说话便更没了分寸。
赵瑾对她的心理历程很感兴趣,但没说话。
裴羡则皱眉开口:“就算今日站在这里的当真是我三哥妾室,你又有何资格、以何立场质问甚至指责?”
那姑娘闻言,脸色一时难堪:“裴大人曾救过民女一命,民女为他担心,自想要问个清楚,若大人的妾室当真胡乱花用他的银钱,民女虽无立场资格,但宁愿忍受非议,也定要为大人鸣个不平的!”
“就算花用,那也是我平阳侯府的银钱,只要我三哥甘愿,即便我母亲也不会干涉半分!”
人家亲娘都不管,你算哪根葱?
周围人脑中下意识浮起这句话。
裴羡也无意与她多言,只道:“不知者无罪,你虽冒犯于我们,但母亲慈心,不愿怪罪于你,望你日后谨言慎行,少管闲事。”
那姑娘咬了咬唇,低声应下:“是……民女明白。”
不知不觉得罪了自己最想讨好亲近的人,眼下她心中懊悔可想而知。
对于裴羡的话,赵瑾是赞成的。
众目睽睽,若当真找茬未免落了下乘,有仗势欺人的意味,反倒是博个美名不亏。
见那姑娘惨白着一张脸离开,她想了想,顺带为三儿子刷了一波名望值:“诸位想是不了解我平阳侯府,我与侯爷情深意笃,对几个孩子也素来一视同仁,没有偏宠于谁一说,诸位敬仰的县令大人,只为诸位而来,毕生所愿也只是为民解忧,他身负君子德行,是当之无愧的清官。”
她话音落,周围百姓们心下更是感动,脸上也一片动容。
双向奔赴无疑更叫人热泪盈眶。
见赵瑾平易近人,百姓们忍不住纷纷夸赞起了裴承允,言语间敬慕更深。
他们对裴承允的德行与为人没有疑问,现在对赵瑾不偏心之言也没了疑惑。
若当真不在意,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与娇养的姑娘,甚至连那么大点的孩子都被带着跋山涉水而来。
一个丰年不至于吸引到京城的贵人来。
所以平阳侯夫人定然是忧心儿子才愿意踏足这里。
而听到这番话,走到门口的那姑娘一张脸白了又红,不知是不是羞得无地自容,连脚步都加快了不少。
赵瑾几人也准备上二楼。
在知道她们的身份后,伙计的态度又是热情又是荣幸,瞧着爽利的人连手脚都无处放了似的。
青光阁掌柜的更是连忙出来,亲自招待起她们。
赵瑾挑了一套头面,裴羡挑了一对耳坠一个玉镯,如意和糕糕挑的最多,除了那对白玉摆件,还有几个精致小玩意儿。
这两孩子小小年纪眼睛却毒得很,专挑贵的要,一对白玉摆件就比头面和耳坠加起来都贵了。
掌柜的本想白送,赵瑾却没厚着脸皮收:“谁家开门做生意容易呢,钱货两清本就是常理,掌柜的算账便是了。”
听了这话的掌柜对她们的好感直线上升,坚持算了个成本价。
他们刚出青光阁就见一个捕快在外头候着。
“属下给夫人、郡主、四公子二姑娘请安,裴大人刚处理完了公务,正等着夫人用晚膳呢。”
赵瑾看了看天色,还真是快到时辰了。
“那便回吧。”
青光阁距县衙只几步路的时间,等进了后衙,裴羡才道:“想是三哥知道方才在青光阁的事了。”
“到底是他那张脸惹的祸。”赵瑾悠悠开口。
“只是三哥招来的却都不是什么善缘。”裴羡摇摇头,“也不知他这是什么体质。”
她对女子向来宽容得多,只是对于方才那个姑娘……不知为何,她却升不起半点好感,隐约还有一股莫名排斥的情绪。
比之林语兰都要叫她讨厌。
赵瑾意会她未尽之言,笑问:“是不是觉得那姑娘又怪又讨厌,却挑不出她哪里不对?”
裴羡恍然:“对,就是这个感觉。”
“又当又立,打着善旗干膈应人的事儿,只为利己,便是如此。”傻闺女但凡见识过当年的白瑶青,也不至于如此难言。
裴羡想了想,也深深点头。
还真是这样。
林语兰坏,但坏得敞亮,她作恶不假,心思却很简单就能看透。
但这姑娘却有些又当又立的意味。
裴羡经的事、见的人多了,也多少能看破三分人心。
方才那姑娘对裴承允的倾慕之心不作假,故而对他身边出现的女子就更加敌视,兴许还有几分嫉恨。
所以她对裴羡毫不客气,看向她的眼神里,有几分是心疼裴承允,有几分是嫉恨这个“妾室”,裴羡也意会到了。
“母亲曾提过‘三观’之言,我瞧那姑娘就有些三观不正的意思。”裴羡道,“即便三哥当真有妾室,他的妾室愿意如何花用他的银钱,那是三哥的事,救命之恩,不是打着报恩旗号给恩人添堵,与恩人的亲眷为难。”
说到底是行自私利己之实。
裴羡在心里对比了一下两个哥哥的烂桃花,还是不由感叹:“三哥当真不如二哥啊。”
琳娜讨厌是讨厌,但好歹还能对周念慈说出做小的话来,后头跟去战场,回京后便仿佛长大了一样,回去造福图尔了。
到底不算完全没救。
可瞧瞧裴承允招来的这两个……
这很难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