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黑字写的清楚,落笔遒劲有力,是他字迹。
看见这玩意,只会让她觉得昨晚的甜蜜是讽刺。
失落、不解、伤心铺天盖地般袭来,最多还是委屈。
恨不得马上把江潮抓到跟前,质问他为啥要这么做。
是对她不满意,还是另有新欢?
他平时的体贴、在意,难道都是假的?
要不是她今天收拾厚衣服不小心发现,难道等摊牌那天,才傻乎乎被人重击?
是蓄谋已久,还是忽然起意,她不得而知。
愤怒下的叶穗把纸团成一团扔在地上,把它当江潮的脸,连踩好几下。
生气太狠,肚子都隐隐发痛。
吓得她赶紧深呼吸,抱着肚子修整半天,等平静下来后,捡起纸团,抚平后收起来。
这事没完!
江潮没在跟前,生气也是白气,也怕爹妈为她操心,调整好心情才回家。
简单跟爹妈说了下要出趟远门,机床损坏的鉴定报告到手了,她得去同外商交涉,替财政部追回全部损失。
没说太详细,但退伍老兵以及家属的觉悟还是很高,就问了有人照顾她没,用不用人陪同,就没再深问。
“不用,有人陪同我一起去。”
“那成,家里这边我们照看着,你别操心。”
说着一些家常话时,唐玲过来了,她跟厂长儿子,是除叶穗外,厂里另外的两个大学生。
在恢复高考后考上的大学生,同工农兵大学出来的学生,天壤之别。
管分配不说,还是各单位争先抢夺的人才。
本该欢喜兴奋的姑娘,现在却双眼通红。
“昨天我姥娘送来一点河虾,都是在自家水缸养过些时候的,干净没异味儿。
这段时间我麻烦大家太多,特意让我送过来的。
不是值钱东西,就吃个稀罕,你收下吧。”
叶穗看见葫芦水瓢里,满是乱蹦的小虾,口水疯狂分泌,整理好表情,又让她妈给人家装了点藕夹。
别看河虾没啥肉,但用鸡蛋面粉花椒面盐巴一拌,再用油一炸,别提多好吃。
俩人都考上大学了,交流的都是些体检跟就业方向,谈起来后就问她想报什么志愿。
唐玲的分数还可以,但她本身喜欢教书育人,大方向是首都师范类。
聊的火热时,杜三也来了,估计没想到会碰见唐玲,有些许愣怔。
但很快,他就恢复正常,递给叶穗这几天食品厂的账本后尴尬的要走。
往常他也很忙,但来这,聊个天儿,吃个饭的功夫还是有的。
可今天神色躲闪,顾左右而言其它,还不敢看唐玲,加上先前还挺热情的女同志,在他来后也沉默起来。
这不妥妥有情况吗?
后来杜三也不顾她妈挽留,屁股抹油似的逃跑,唐玲见他走了,犹豫片刻也跟着告辞。
李红英擦着手出来时,俩客人都走了,问闺女咋回事,只得来一句感慨。
”年轻人可真爱折腾啊!“
…………
杜三出了院子就一路小跑,但他再快,也快不过熟悉地形的唐玲。
拐了近道,就把人堵在身前。
唐玲跟家里闹掰后,他们关系就变了,成年男女,有朦胧好感是再正常不过,二人私下也接触过一段时间。
杜三都接受了她做的鞋子,还送了唐玲一个发卡,本以为二人都有相同的想法,可等她戳破那层窗户纸,这人又说,只是把她当朋友看待的。
还说她考上大学,往后在学校里能碰到志同道合的人,别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话里话外,都是往后别联系了。
换成别人吃了几回闭门羹,就心灰意冷,以后不再跟人联系,但谁让杜三在最狼狈,无助的时候,救她于水火?
高考那日,自行车上的背影,他不顾周围视线,脱下来的衣服,都在心底掀起涟漪。
她明白这人转变是为啥,但还愿意勇敢一次。
“你是觉得我考上大学,往后就不是一路人了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坚持下来,怎么知道我见异思迁?
你连试的勇气都没,胆小到极点,我看不起你,这个发卡还你!”
人走后,他又捡起人家扔在脚边的发卡,犹豫半天还是回了叶家。
见他这幅模样,叶穗就猜出什么,有心想训斥他两句吧,看人都这么颓废,也不好落井下石。
每到这时候,都想拉方晴出来骂,不过跟她谈了场恋爱,咋就给人留下这么深阴影。
窸窸窣窣一阵,他从兜里掏出十来张大团结。
“她跟爹妈闹掰,现在也没经济收入,估计没钱上学。
这点钱不多,但也是我攒了俩月的工资,你帮我把这个给她,别说是我给的。”
叶穗没接,“你觉得我这么说,她会相信?”
“可是……”自己真配不上她,别看现在的他跟在叶穗屁股后面,人模人样,但这都改不了他起点是混混的事实。
人家考上大学,将来端铁饭碗,自己怎么能配得上大学生?
他的苦恼,叶穗不是不知道。
“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再说你不比别人差,畏手畏脚的,非等人家有对象了,再奋起直追?
图啥呢!
咱们交情好,我才跟你透信儿,厂长儿子可对她挺关心的,我话说到这,你自己想去吧。”
渡人容易,自渡难,劝人都是长篇大论,到自己就想不透了。
人家一走,她就陷入到自我折磨中,更不知,倒霉的事儿远不止这些。
…………
自打在叶家家门口,看到她跟对方讨论后,江清溪就一改失落之情。
能把叶穗拉下水,这点快乐超越了她落榜的痛苦。
自己不痛快,别人也别想痛快,尤其是家里其他人对她的夸赞,更是刺激到她。
以前江清溪母女俩在江家,还是挺有地位的,但随着江潮夫妻逐渐靠近,好运气就没了。
眼下机会难得,自然要运作起来,江清溪跟她妈说了声自己的发现,周芝同样大喜,但她为人谨慎,害怕东窗事发后,家里的男女老少跟她算账。
干脆喊来了段苓一起商量。
这二人以前就认识,中间断了联系,后来周芝在大院儿看见哭天抹泪儿的她,稍打听,就只知道叶穗的所作所为。
因为讨厌同一个人,很快就搭建起虚伪的友谊。
段苓现在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究其原因,不还是因为叶穗?
要是当时她能替自己多美言几句,或是不把事儿闹大,他们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反正,心里阴暗的人,总会把所有的不幸,推到别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