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世间人无病。”
“何妨架上药生尘。”
“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阿荣,你带着孩子们先熟悉熟悉环境,另外住宿什么的一并安排好,入了我宁氏的大门,那便是我宁氏的人,不可任他们在露宿风餐。”
“是,家主。”
宁无尘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目光看向落满雪的院落围墙之上。
在那里,
一个衣着朴素,单手搭在一个半人高的雕花木匣上,样貌非凡的男人,痞笑着看过来。
“哈哈哈,无尘哥,你啊你,怎么如此之久不见,竟还是如当年你踏足云滇之时的酸儒样?”
“你也不也如当年那样游走随心,快意潇洒?”
二人对视。
随后,
畅然大笑。
围墙上的男子一跃而下,不溅起半点尘埃。
“我成了。”
“成了?成什么了?”
“我找到了我的道,就如你找到了你的道一样。”
“恭喜。”
“你不好奇?”
“不好奇。”
“没意思。”男子有些意兴阑珊地锤一下宁无尘的肩膀:“喂,我可以第一时间就过来找得你啊,火车我都做了三十多个小时呢,你就这态度?无趣无趣。”
“哈哈哈,逗你呢,不要在这说,你这贵客登门,那不得好好招待你?”
“靠谱。”
围炉点雪。
“无尘哥,好酒啊,早知道你这么有钱,我当年就跟你过来了,你是不知道,这么几年我遭了多少罪。”
“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咳咳,谁还没个年少轻狂?少年不知有钱好,如今知道也不算晚吧。”
“自然不算,我这里你想来就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无尘哥,你永远都是我大哥!”
“对了,你的道……”
“你看看就知道了。”说着,男子有些得意的将衣袖往上一拉,顿时那手臂之上竟满是五颜六色的毒物。
宁无尘瞳孔猛然一惊。
男子见状也不急于解释,反而乐呵呵地问道:“怎么样,酷不酷?”
“你的道,我不认同。”
“为什么?”男子明显一滞,显然,宁无尘的反应没有在他的预期之内。
“巫蛊之术,我怕你把握不住。”
“这有什么把握不住的?”男子闻言明显一松,原来无尘哥是在担忧自己,当即便抓住一跳通体鲜红的小蛇摆弄起来:“你看,这不把握的死死的吗?”
“当年我走的时候,提醒过你,这东西不能用,对吧。”
“对。”
“那为什么!”
“我……”男子一愣,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但随后倔强地说道:“我……我只是不想再被村里的人看不起,我是想过无尘哥的话,可……可……我真的没有办法!”
说着,
男子的面色变的有些嗔怨。
“自从你游学走后,那些人并没有像答应你时的那般照顾我,反而变本加厉!”
“他们排挤我!”
“他们嫉妒我!”
“他们,恨不得我死!”
“然而,我明白,他们这样做就是为了逼我交出那个东西!”
“甚至,为了没有代价,没有良心上的自责,他们说,都是因为我带你进了村,才让村里遭遇大难,蛊王之墓的问世,便是对我降下的责罚。”
“可……那明明是他们觊觎了几十年在先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他们贪心,破坏了墓冢的机关,蛊王之墓何来的问世?”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要不是我们俩够机灵,在下墓的时候,早被他们坑害了。”
“到最后,竟然全赖在了我的头上。”
“所以,为了不被欺辱,我还是把那本《蛊记》上记载的巫蛊之术学了。”
宁无尘神色尽量平静:“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他们全杀了啊!”
“什么!”宁无尘眼眸一惊:“全……杀了?”
“嗯,杀了,要怪只能怪他们活该,我的为人想必无尘哥你最是知晓,对我好的,我加倍偿还,对我不好的,我也加倍偿还!所以,要了他们的命,也算是天经地义了。”
“那……水娃呢?”宁无尘明显声音有些急切,整个身子都开始微微前倾。
“应该算是还在吧。”
“什么叫应该算?”
说完,
男子有手一拍,身旁的木匣便滴溜溜一个翻转摆到了茶桌之上。
还未打开,
就已经能味道一股极度让人觉得清新但多闻一口,又觉得好生油腻的味道散发而出、
打开之后。
里面竟然躺着一具满身优良的酱紫色尸体!
年纪不大,
不过七八岁的样子。
“水娃!你……”
“无尘哥,你看,是不是还在?”
“他已经死了。”
“但他还在。”
“你!”
宁无尘眼眸带着丝丝愤怒:“是魔鬼!”
“魔鬼?无尘哥,你竟然这么说我?”
“水娃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要杀了他?”
“本来我不想这么做的,可奈何他看到我杀了全村的人,所以,他不能活!但,水娃也是村里唯一一个不嫌弃我的人,所以,为了弥补,我将他按照《蛊记》里的术法做成了现在的蛊雕,本来是想让其成为尸童的,可……以我现在的本事,根本做不到。”
“你太过分了,当初在蛊王之墓,最后关头如果不是水娃,我们早死了!”
“是,没错,可,我做的有错吗?他现在这样不很好吗?再也不用为了吃喝发愁,再也不用待在那个一辈子都出不了的大山里,我这是再给他永生啊!而且《蛊记》里可是说了,只要我能到达天蛊王的地步,水娃,是可以被我做成一个真正永生不死的尸傀的!届时,他将真正享受长生不死!”
“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
“我怎么不是以前的我?我说过,你是我哥,你永远都是我哥。”
“你走吧。”
“你要赶我走?”
“我们的道不相容,我们之间的情谊就此结束!”
“你还真是绝情。”
“怎么?你也要像杀了村子里的人一样杀了我?”
“无尘哥,你好陌生,我已经你会站在我这边。”
“我……”宁无尘心痛的看向男子,会想起了数年前自己入云滇游学的经历,那是一段至今都无法忘怀的往事。
可,
世事变迁。
时间变了。
身份变了。
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变了。
看到宁无尘一滞的模样,男子一喜,当即又笑道:“我就知道无尘哥对我最好了。”
“你走吧。”宁无尘闭眼叹气。
“去哪?”
“你我无缘,一别两宽。”
“无尘哥,你不要我了?”
“送客!”
“无尘哥!无尘哥!你好狠的心啊!好好好,即便你如此对我,但我也承诺保你宁氏十年安宁,十年之期一到,我红药与无尘哥你,化友为敌!”
“还不送客!另外,传我令,凡有与巫蛊沾染的族人,无论是谁,革出族谱,赶出家族!”
“最后,那自称红药的男子,失望的看一眼师父,随后抓住木匣闪身而去,当时的我,无意间在一旁偷偷看到这一幕,震惊到无以复加。”
“后来,十年间,果真如那红药所说,期间不少针对宁氏的势力的头子,无一不在第二日横死在家中,就当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宁氏的时候,红药却放出了话,将这个一切归则于他自己,并且扬言其已于上京尽无敌,当然,这在当时被不少人看作了笑话,可没多久,这红药竟胆大妄为到将当时便已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古家的少家主给打断了一条腿,这位便就是现如今古家的掌权者!结果可想而知……那也是一年冬夜,刚过春节不久,他,被盯上了。”
“然后呢。”
“那时的我已经成了师父的得意弟子之一,也就是那一天,在京郊麓山之巅,我与师父同行,红药即将被古家幕僚打杀之际,师父终究还是求了情,答应为那时候古家老祖续命五年,这才保下红药一命。”
“也从那时候开始,红药再未露面,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隐居了,有人说他被其他什么大势力收归于门下,众说纷纭。”
“那和我这药瓶有什么关系?”
“虽然我无法直接知晓,但一定是有关系的,因为在京郊麓山之巅之时,我就亲眼看见红药腰间有这差不多的瓶子以及瓶子里的这种蛊虫,后来那踏出先天初期并击败他的古家高手,不出半天就死于了非命,无人能知晓其病因,本来这并没有什么,但当你拿出这个之后,我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您父亲的死真的和这红药或多或少有些联系。”
“后来呢?红药再未出现?”
“后来,我就不得而知了,不对,我记起来了。”
“说!”
“那是您父亲正值巅峰之时,有一日,我出诊归来,瞧见他夜里往北而去!至于去了哪却是不知晓的,按照时间来看,好像正是很父亲战死的前半年!”
宁远瞳孔猛然一凝:“难道真的是他?”
“不知道,但至少不排除嫌疑。”
“往北而去……”宁远缓缓琢磨此话,随后皱眉:“太宽泛了。”
“现在,少东家,您能放我一马吗?”
“可以,但你一身从我爷爷那学来的本事得留下。”
“为什么?你不是答应我……”
“我答应让你活着,可没答应不惩治你。”
“你……”
江流杵一滞,随后凄然一笑:“哈哈哈,你比你上两代都要狠心啊。”
“我不狠心,哪有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机会?”
“也是,你一声坎坷,有如此性格也实属正常,不过我有一事相求。”
“讲。”
“一定要杀了你大伯!”
“为何?”
“他,该杀!”
“为何该杀?”
“我的命是师父给的,我的人生,我的学识,几乎我的一切都是师父给的,对于宁氏我早已把它看作是我的家,我不容许一个蛀虫把这个家毁了!”
“那你曾经的行为,不也是在毁掉这个家?”
“曾经的我懦弱,曾经的我功利,但活了大半辈子,我也觉得该遵从自己内心一回了,而且……”
说着,
江流杵情绪竟然突然异常的激烈起来,想要挺直腰身,但又咳嗽的厉害:“咳咳咳,难……难道……你不觉得师父的死,也有一些异样吗?”
“什么!”
宁远眼眸瞬间睁大,一抹寒光闪烁,这一刻,他本就欺负的心绪直接无法保持半点淡然!
“我虽然混蛋,但也追查半生无果,如今看到你成长到了一个连你父亲都无法企及的高度,我才敢说出自己的猜想,不过真相到底如何,还需要你自己去解开这个谜题,不过无论如何,我都相信,宁氏会在你的手里重新走向我曾经见过的高度,少东家,好了,你动手吧。”
宁远久久不语。
看着眼前这个旧人,看着这个与宁氏有着千丝万缕,已然有白发丛生的旧人。
叹一口气。
眼神复杂至极。
最终,
炎针落于指尖。
飞闪而下。
江流杵整个身体猛地绷直,一僵,随后,眼神中的生机飞速涣散。
但那嘴角却流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感觉。
想必,
这么些年来,他内心深处也带着无与伦比的压抑,只是在利欲的面前被深深的压制了而已。
宁远没有就此抛尸不见。
而是将其扛在肩上,
循着夜幕,出了门。
而那个方向,
赫然便是……宁氏位于京郊的祖宅!
一路上。
宁远心情颇为的沉重。
有一种似乎快要知道答案,但又好像并不知道什么。
因为江流杵说的这一切,
实际上都只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只不过这些过往更加证实着他之前的一些猜测而已。
可似乎又有些不同。
总之,
纷繁复杂,迷云阵阵。
终于,
远远看到京郊一处小村落,在山坡山,一栋宽大的白墙祖宅,在月色的照映下,还是有些耀眼的。
呼……
时隔多年,再次踏足这片童年记忆里,每到炎炎夏日,爷爷就会带着自己过来纳凉的旧地。
宁远的心绪波荡起伏。
一抹熟悉,
一抹悲切,
一抹物是人非的恍然,
等等情绪,
爆发而出。
那手也不自觉地悄悄攥紧。
嘴里喃喃道:“不肖子孙,宁远,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