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和被一群人直接逼至墙角,眼见着出不去也进不来,就在此时,一声厉喝突然传来,众人回头,却是方瑾从外面走了过来。
“都在做什么?忘了这是宫里吗?如此喧哗,难道你们不怕被皇上怪罪?”方瑾皱着眉,一脸肃沉地看向众人。
众人纷纷一惊,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很快便打起了哈哈。
“原来是方大人啊!我们就是跟沈大人聊聊天,聊聊天,这天,嗯……”
“天聊得差不多了,诸位大人还是各自忙去吧!”沈安和帮他说完了后面的话。
那人“啊”了一声,众人明显听出来其语气中的可惜。
但可惜归可惜,这里的确不是讨论这件事的合适时间和地点。也是怪这些人,怎地都凑到了一起?如此一来,必然要争吵。
众人心中彼此埋怨,但脸上却皆笑得一个比一个爽快,同沈安和约好下次一块吃饭后,便哥俩好地,你拉我,我拉你,拉着自己女儿或侄女,或远亲的闺女的竞争者,一同出了院子。
沈安和刚刚被挤得衣裳都乱了,此刻终于没了纷扰,叹息一声后,这才急忙整理衣衫。
方瑾走了上来,看着沈安和忽然开口:“我家表妹今年十……”
“闭嘴!”不等他说完,沈安和直接抬头瞪了他一眼,“鹬蚌相争,你想做那渔翁?”
方瑾轻笑着耸肩:“倒也不是不可以。”
沈安和嘴角扯了一下,只说:“可不可以不是你说了算,我说了也不算,这要问小远自己。”
方瑾问:“问盛兮呢?问她可不可以?”
沈安和乜他一眼,直接了当地回绝:“不可以!”
方瑾“哟”了一声,笑着说:“怎么,这次从外面回来,我们沈大人的家庭地位变了啊!”
沈安和不理他调侃,整理好衣衫后便往外走。
方瑾见他走,便也跟着往外走。
沈安和头都没扭一下,便问他:“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方瑾看着他轻笑一声,遂收回视线抬头看向前方,道:“你不知道?沈安和啊,没想到你脸皮也变得这么厚了。啧啧!说好的,等你回来这位置就还你,怎么,你这是不想接手了?”
沈安和说:“我从未答应过你。”
方瑾忽然驻足,扭头看向他:“你……”
沈安和也停了下来,目光直视方瑾,片刻后说:“我自有我该去的位置,你无需担心。”
“我不担心。”方瑾直接摇头,“我担心的是我自己!”
沈安和微微一愣,下意识重复他的话:“担心你自己?你为何有这种担心?”顿了一下,沈安和眼睛忽地一眯,盯住方瑾问道,“方瑾,你想做什么?难不成你想离开这里?”
方瑾注视他良久,忽地一笑,轻轻摇头:“没想到啊,第一个猜出我想法的人,竟然是你。”
“你!”沈安和一惊,竟是没想到自己真的猜中了。他眼睛睁大,一脸匪夷地看着方瑾,问道:“你为何会有这般想法?是因为我?”
见他这般着急,方瑾内心微暖,但却故意嗤笑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想离开,自是我自己打算,跟你有屁关系!”
沈安和嘴角抽搐:“没想到一年不见,君子端方的方大人竟也学会了说脏话。”
“呵,还不是被那些人逼的!”方瑾磨了磨牙,一时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这么多年官场,他实则早已练会如何变脸,也就是在沈安和这里稍稍松懈片刻。
他也没让沈安和猜,索性直接将自己想法说了出来。
沈安和听到沉默了好一会儿,再看方瑾,一时间双眉紧蹙,只问他:“方家同意吗?”
方瑾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一道笑来:“除了我,方家如今已有年轻一辈步入官场,祖父虽早已不在朝中,但人脉还在,定能为他们铺开一条路。至于我……”方瑾说至此,嘴角的笑意愈发大了起来,“忍了这么多年,也时候改休息一下了。”
沈安和说:“你可知,一旦你离开,你的位置很快就会被其他人顶上,等你想要回来,重新上位要费一番功夫。”
其实沈安和想跟方瑾说,他与自己不同,自己是因盛兮缘故被迫离开,但方瑾则是主动放下。且看他这架势,他竟是有打算一去不复返的意思。这样的想法一出,便是皇上赏识他,有些事情也不得不改变。
方瑾这般聪明又岂能不知这其中道理?只是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要离开这朝堂。
沈安和轻轻摇了摇头,说:“你这太突然了,皇上只怕不会同意。而且,”顿了一下他说,“我也不希望你离开。”
方瑾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底闪过一丝情绪,快到沈安和竟是未能捕捉到。
“多谢。”方瑾开口,“谢谢你没把我当敌人。”
而是成了,朋友。
沈安和轻轻蹙眉,只道:“眼下不是谢我的时候,你当真想通了?而不是一时兴起?”
方瑾听他这话直接笑了起来:“你当我还是三岁孩子?三十而立,我总要让自己立上一立。”
只是你这立法太惊悚,别说方家,便是皇上都要惊上一惊。
方瑾自是知晓其中关节,忽地仰头看天,看着天边那顺着风飞行的大雁,眼睛轻轻眯了眯后他方道:“官场一直非我所愿,因我是方家长孙,肩负方家兴起重任,留在这里也是迫不得已。至于我真正想做的,是游遍这世间山水,绘写最详细舆图,然后,赏尽这天下所有美景。”
再然后,遇上那个让他可以放弃一切,愿意去呵护一辈子的人。
方瑾一直抬着头,沈安和看不到他神色,自然也不知道,对于盛兮,他其实一直不曾放下。便是过去这么多年,每每提到这个名字,他微笑的背后总是那压抑的心痛。
别说断情容易,人一旦动了情,就像是中了蛊,许多时候根本就情难自已。
他能做到眼下这般,已经是耗费了太多心力,他总要给自己放个假,出去补一补那里头的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