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没被推出来,手术也没有结束,只有医生出来了。
比尔几乎是瞬间围了过去。
裴松、王译、还有安娜几人也随后跟上。
而主治医生只快速跟他们点了点头,就看向刚从隔间出来的裴淮。
“裴先生,”他语速快,但字字清晰,眉心挂着很大颗的冷汗珠子,“我们已经竭尽所能的抢救,但是……”
“说结果,”裴淮下颌线绷着,以一种说不出情绪的语气。
主治医生,“急性难产加大出血,现在情况非常危险,需要马上引产,请家属们快速商量一下,如果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
“什、什么?”裴庆申耳朵里“嗡”的一声,向后踉跄一步。
远处,原身手脚瞬间冰凉。
曹珠珠,“医生,产妇现在已经怀孕七个多月,小宝宝应该……”
裴松捏了捏她手心,没让她说完,同时低声跟她解释,“这种引产跟正常剖腹产不一样,手术风险很大……”
服用了活血化瘀药导致的急性难产加大出血,跟正常健康状态下,足月孕妇进行的剖腹产手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更别提裴溪本身就是大龄产妇。
主治医生看着裴淮,但裴淮却把选择权留给比尔。
说来也怪,比尔在国内待了大半年,华语还是很烂,平时很多话说别人如果语速快一些,他都听不太明白,但刚刚医生这几句,他却全听懂了……
“不用如果,”性感男星薄唇微启,停顿,语气充满巨大悲伤,“我不要这个孩子了……”
他看着医生,重复,“我不要这个孩子了,你们有没有更好的方法能救她!”
所有人侧身朝他看去。
安娜捂住嘴。
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
裴庆生极度心疼,“孙女婿……”
比尔看着坚决,但手背的筋根根分明。
他有多在意这个孩子,看看裴家那两库房东西就知道了。
彩超里宝宝的样子日渐清晰,他们已经这样期盼了七个多月。
幸福的三口之家。
到底是要抱着怎样的心情,在自己心头上硬生生地扯下一块肉,才能说服自己,如此冷静地说出这样的话。
他得有多痛苦啊……
主治医生语气沉重,助力已经递过来手术协议书,“我们很理解你的心情,但引产是现在唯一的方法,你的意思我们明白,如果手术过程中出现任何问题,我们会选择先保大人……”
现场已经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所有人沉默着,看着比尔一笔一划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上名字。
落笔的声音清晰无比,划着纸张“沙沙”作响。
裴淮既不说话,也不发表意见,因为如果是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他朝裴松第一记眼色,两人去了旁边。
十几分钟后再回来,就只剩裴淮一人,裴松按他说的去回春堂拿药,以备不时之需。
曹珠珠和王译陪他一起。
医生们已经全部回到手术室,护士又推了几个手术车进去,是手术会用到的所有东西,还有准备好的备用血库。
手术室的大门再次紧闭。
所有的信息又只能来自那盏亮到刺眼的红色手术灯。
死一般的寂静在空间内逐渐蔓延。
电梯到达楼层的声音伴着回音。
沈木带着吃的东西回来,分发给大家。
没人有心情吃,裴庆申脸色不太好了,裴淮给他在楼下开了病房休息。
让安娜和管家负责照顾好老爷子。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就是裴淮、比尔,还有徐明知和原身。
比尔接到电话,是他岳母的。
在他注意到这通电话前,杜湄兰已经给他打了好几个。
她还给裴淮他们打了,但恰好都处于通话中的状态。
杜湄兰已经在往国内赶的飞机上,还有几个小时就到。
裴庆申并没有告诉她,其他人也没有。
但裴溪在肚子疼到说不出话的时候、就在她马上就要失去意识倒下的那一刻,慌乱间在手机里拨出了杜湄兰的电话。
杜湄兰在国外,那边正是白天,所以她很快就接了,可电话接通后听不到女儿任何声音,后来挂断再打来也没人接了。
那时候她就怀疑女儿出了事,立刻就安排私人飞机马不停蹄回来。
这几个小时快要急疯了,才终于是打通了女婿的电话。
比尔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一直说都怪自己,是自己没照顾好小溪,杜湄兰十分着急自己女儿,但却忍着一句批评他的话都没有。
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女婿并不比她好受。
比尔强忍了一晚上的情绪在那一刻终于绷不住,快四十岁的人哭的像个孩子。
裴淮在手术室外等过苏己,他知道那种心情是何等绝望。
原身一直蹲在地上,背靠着走廊冰冷的墙,抱着膝盖,没走,也没上前。
她脑子好像是空的,又好像被什么塞满。
她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嘴里机械地默念,“不要有事,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小裴。”
一道很轻微的声音,随着走廊一阵而过的风吹到原身耳朵里。
她默念的动作停了停。
“阿姨知道这件事……”
是妈妈的声音。
她茫然地抬起头,周围见不到妈妈的身影。
一同消失的,还有裴淮。
她寻着那隐隐约约的声音,经过走廊,拐角之后,徐明知和裴淮站在饮水机旁谈话。
徐明知语气很低,“是我女儿害了溪溪。”
“她不是您女儿,”裴淮给她接了杯温水,徐明知没接,他放在饮水机的台子上,“这件事跟您没关系。”
原身站在墙角,捏着手。
然后她听徐明知说,“小裴,她是我女儿,她做了错事,是我这个当妈的没管教好,阿姨对不住你们裴家……”
原身呆滞的眼珠动了一下,看向徐明知。
“如果溪溪真的出了什么事,”徐明知难以启齿,“我知道,这不是任何东西能弥补的,就当是阿姨欠了你们裴家一条命。”
那是原身第一次,听向来强势的妈妈用这种语气听人说话。
要知道,徐明知是那种就算自己做错了事,也会无理辩三分的人。
如今却在为她的错误买单,替她求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