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一听见这个名字，她就不由得神经紧绷。
“怎么了，是我阿姨出事了么？”叶姿的声音满是掩不住的担忧和焦灼。
“不是，季兰的病情目前还很稳定。”那边的声音透出公事公办的刻板，“是这样的，季兰的治疗费用已经快用完了，你今天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续费。”
原来是催缴住院费用的，叶姿刚提起的心又落了下去，沉重地落在底部。
“好，我知道了。”
挂断了电话，她握着手机，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出神，完全没注意到身旁多了个人影。
直到身边的沙发一沉，她才发现元野已经坐在了她身边。
颀长的身影靠在沙发抱枕上，还是昨晚那身睡衣，头上凌乱的短发向四面八方飞扬着，他显然是刚刚起床。
此刻，他的神色不怎么好看，凉凉的目光紧盯着叶姿的手心。
顺着他的视线，叶姿发现他正在看她的手机。
“吵醒你了？”叶姿才想起这一茬，刚才她在走廊就能听见这手机的动静，更何况是还在睡觉的元野，她顿时觉得有些歉意，“对不起——”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冷冷的打断：“你换手机了？”
叶姿立刻想起来被自己卖掉的果六，顿时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难怪他的眼神那么可怕，原来不是被吵醒的起床气，而是发现他送给自己的礼物没了！
叶姿紧张地寻找着借口：“嗯……”
“我送你的手机呢？”元野语气隐隐透着不善。
“我……”叶姿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手机……我用着不太习惯……”
起初她的确是不习惯，毕竟用了好几年的键盘机忽然换成了大屏幕，这鸟枪换炮她还真不适应。可是这个理由，说起来实在太牵强，现在哪个年轻人不会用智能手机，摆弄两天不就弄明白了么？
元野眯起幽黑的眼眸，显然是等待她进一步解释。
“……所以，我就换了个手机。”叶姿却不知道怎么编下去了，只能忐忑地结束了这句话。
本以为他会揪着这个小辫子不放，谁知元野居然轻轻地饶过了她：“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叶姿刚松口气，就听见元野继续追问：“那这个手机是哪来的？”
她现在用的既不是之前那个小蓝机，也不像是新买的手机，这种铃声能吵醒半座楼的山寨手机，又是哪来的货色？
虽然叶姿现在脑子不太灵光，可是她也知道，如果她实话实说，肯定会变成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根源。
“是朋友借给我的。”这不算是撒谎吧，陆凯飞也是她的朋友之一啊。
元野瞟了她一眼，扔出干脆利落地一句话：“把它还回去。”
叶姿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那我用什么？”
“一会儿你跟我出门，我再送你一部。你喜欢哪款，随便挑。”
元野没看她，命令完就起身准备离开。
“我——”叶姿刚要开口拒绝，却被元野毫不留情地打断。
“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他没回头，高高的身影站得笔直，语气犀利冷硬，“在我身边工作，就要学会无条件服从！”
看着他扬长而去，叶姿愣在了原地。
这又是什么情况？以前他虽然蛮不讲理，可是也没像现在这样，完全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啊？
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强烈的刺激？
回忆起昨天晚上自己说的那些话，叶姿忽然觉得寒意森森。
……
有了早上那句话垫底，今天叶姿出奇地配合。
或许是因为吃过一顿香气四溢的早饭，当元野出门的时候，脸色已经没刚起床时那么难看了。
叶姿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在他一双大长腿的带领下，她得时不时跑几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低头沉默，碎步小跑，卑躬屈膝，她觉得自己已经从菲佣升级到日本贤妻的模式了，唯一的区别就是没穿一套带馒头包的和服。
下楼，上车，去数码城，整个过程中，她始终察言观色，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触到了某人的逆鳞。
这样的直接后果是，当元野站在手机柜台前的时候，导购们居然忽略了他身后的叶姿，争先恐后地向元野推荐最新款的手机，完全没注意到叶姿是他带来的。
当然了，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厮长得太招人，风头十足，到哪儿都是大片大片的关注率。在他强大的气场包裹下，叶姿这种素颜姑娘自然就无情地沦落为背景墙。
所以，当元野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指向柜台里一个浅粉色的手机时，卖手机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看不出来啊，这么一位宛若刚刚从韩剧里走出来的帅哥，居然会喜欢这么软萌的颜色？
有句俗语说得好，每个爷们儿的内心都住着一个小萝莉……
一边腹诽着感叹着，导购小姐一边拉开柜台，将那款粉色手机拿出来，交给元野。
“先生，您……咳咳，真是好眼光。”导购小姐僵硬着笑脸，热情地介绍起这款手机的功能来。
元野扫了一眼，双臂依旧保持着环抱的姿势，压根就没有接的意思。
弧度分明的下巴往后随意地抬了抬，元野淡淡地说：“给她看看。”
伸过头，导购小姐这才吃惊地发现，帅哥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女生。
不起眼的打扮，随意的穿着，看样子连妆都没化，一搭眼完全不会有印象，可是仔细打量，又会被她脸庞上散发出来的某种东西所吸引……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气质吧。
惊讶地张大了嘴，导购小姐愣愣地将手机递给了叶姿。
被点了名，叶姿才慢慢从元野身后走了出来。
跟那个什么果六相比，这款手机小巧别致，外观也不张扬，尤其这种恰到好处的粉色，既不会太深显得很艳，也不会太浅而显得黯淡，她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
想起上次他挑选小礼服的眼光，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元野的品味总是不错的。
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喜爱神情尽收眼底，元野微微点了点头：“就它吧。”
刷卡，结账，导购热情地帮叶姿拆开包装，当面验机，又细心地告诉她手机的使用方法。叶姿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神却不住地往一旁的元野身上瞟。
看着他不住地抬手看表，叶姿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
“元少，我一会儿还有事情，所以……想请个假……”
人家刚送了个新手机，她就要找借口离开，这感觉怎么好像用不着就甩过墙？
连叶姿自己都觉得这事儿办得不厚道，所以说得越来越小声儿。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元野忽然有点儿莫名的烦躁。
这丫头不跟自己对着干了，反而天天看他脸色，他怎么还就不习惯了？
带着凉意的眼神儿在她拘谨的小脸上转了几转，就在叶姿搜肠刮肚寻找更多的借口时，却听见元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
“知道了。”
扔下这句话，元野居然二话没说，直接转身离去。
看着他大步走出不远处的玻璃门，叶姿抬手揉了揉额头。
就这么简单？
不问她有什么事，不问她去哪儿，不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他对她不闻不问，仿佛毫不关心，她怎么心里这么别扭呢？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跟在他身后，追出去跟他一起走，可是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小姐，您的手机还没拿呢！”
……
刺鼻的消毒水味，凉飕飕的空调，永远神情愁闷的人群，每当来到医院，叶姿总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冷。
可是她现在必须得进去，因为季兰还躺在里面。
她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刚刚查房出来的医生。
“大夫您好，我是14床的家属，请问她现在怎么样了？”机不可失，叶姿赶紧询问季兰的病情。
女医生翻了翻病历，说：“噢，你说的是季兰吧？她现在情况还算稳定，但是她脑部的血块随时有可能会扩散，你还是尽快决定要不要给她做手术吧。”
“如果不做手术，会怎么样呢？”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可是叶姿还是忍不住这样问，那几万块钱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筹集。
女医生的目光冷冰冰的，似乎觉得她问的这个问题很自私，语气也带了几分不耐烦：“那她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
丢下这句话，女医生就转身离开，继续去查房了。
叶姿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竟然忘了推门进屋。
此刻的她，也没有勇气推开门，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季兰。
她的内心在挣扎，她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元野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把季兰的手术费拿出来，几万块钱，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可是对她来说，却像个天文数字。
可是开了口，他会怎么看她，她在他心里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叶姿顾不得想自己为什么会在意元野的看法，现在她很纠结，很痛苦。
自尊与现实，她该如何取舍？她这可怜的自尊，真的就这么值钱么？值钱到可以用季阿姨的命去换？
不知不觉，她紧紧咬住了嘴唇。
三天，再给她三天的时候，如果还是没办法，她就去求元野！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开了，打断了她的思绪，而走出门的这个人，竟然是陆凯飞！
“小叶子！”看到她出现在门口，陆凯飞顿时又惊又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你总算回来了！”
叶姿有点没回过神来，本能地推开了他的手：“阿飞？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