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曲家的时间比平时要长一些,因为最近临近陈太后生辰,京里正在慢慢规制,也比往常热闹的多,来来往往的除了百姓就是官兵,太监想送些东西出宫都不容易,被盘问了三次又被搜了一次才让放行。
好在只是程皇后这个做嫂子的给明瑰公主送些吃食衣物,以前也不是没送过,所以那群官兵都没有怀疑,就连建琮帝听说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说了句:“她想做什么就随她去。”
运东西的马车走走停停,好半晌才停在了曲家门口,太监下来同曲家的门人说了一会儿,门人就客客气气迎人进去。
听说是程皇后赐东西,曲傅林亲自过来迎接,太监和他说了几句,便转头去寻明瑰公主。
明瑰公主还以为这又是建琮帝搞的把戏,心里正忐忑不安着,见到来人才发现并非是建琮帝的人,而是程皇后的人。
“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想您的紧,若不是记挂您有身孕,必是要让您进宫陪伴的。”太监的手指了指那箱子:“这里头的料子都是皇后娘娘精挑细选的,说您一定会喜欢,待会儿您细细挑选一番,别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番好意。”
这番话说的明瑰公主一头雾水,一会儿说程皇后十分想念她,一会儿又说程皇后送来的衣裳料子如何,最后又说不能辜负她的好意,明瑰公主一时间有些被绕晕了。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客客气气的同小太监说:“劳烦公公回去转告皇嫂,这份心意我收下了,正好我缺几身好料子做衣裳,皇嫂送来的很是及时呢。”
待小太监走后,明瑰公主看了看那箱子,同伺候她的婢女说:“听说这里头的衣裳都是皇嫂精挑细选的,想必是不错的东西,拿进来细看看。”
婢女答应了一声,两人一起抬着箱子进去,进屋后就见明瑰公主神情紧张,打开箱子后一通翻找。
“公主殿下,您这是找什么呢?”婢女不解的问。
明瑰公主在料子里头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于是把目光放在了箱子的夹壁上,从果盘里取了把刀子来,可把婢女们吓了一跳。
“公主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您还怀着孩子呢,快把刀放下,当心伤了自己。”
“没事,你们别担心。”明瑰公主用刀子把夹壁一点点撬开,整个过程大气都不敢喘。
一来是她心里头紧张,不知道程皇后想要传达的究竟是什么,二来是她也的确需要小心,毕竟她现在有了身孕,什么都没有她的孩子要紧。
撬了一面儿,里头空空如也,不像是藏了什么东西,也没看出来哪里做过手脚,明瑰公主手里的刀尖儿都弯了,她抬手把刀子递给了婢女:“再给我换一把来。”
婢女接过刀子,有些欲言又止,另一个说道:“公主殿下,还是婢子来吧,您这千金贵体,伤到犯不上啊。”
“我知道,我小心着,我不知道皇嫂要给我的是什么,所以要格外当心才行,这种事我不好假手于人。”
又换了一把刀后,明瑰公主撬开了另一面的夹壁,一封书信从缝隙里落下,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响声。
明瑰公主深吸一口气,捡起了那封书信,只觉这封信仿佛千斤重,沉甸甸的,让她浑身发热。
“公主殿下,这玩意儿…到底是福是祸啊…”一个婢女有些担心的说。
明瑰公主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很快就联想到了陈太后过生辰,和景王进京的事,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明瑰公主想不紧张都难。
可紧张没有用,该面对的她还是要面对。
拆开书信后,她草草一看,只觉一阵腹痛,寒意袭来让她难受不已,婢女们担心极了,却也没有办法。
把整封信看完后,明瑰公主手都在抖,喃喃道:“糟糕了…”
“公主殿下,这是好事坏事啊?您别这样,我们害怕。”
明瑰公主简单思索了片刻,很快意识到这封信并不是写给她的。
因为无论是陈太后的生辰,还是景王进京,那都不是她能够左右的事,建琮帝想利用这次机会将景王弄死在京城,她一点法子也没有。
所以她扶着婢女起身,回头说道:“去找三妹妹。”
曲时笙刚刚和徐之珩溜达完,徐之珩给她买了好几样新奇的玩意儿,其中一件风铃她最喜欢,捏在手里叮叮当当的却不刺耳。
正研究那风铃时,明瑰公主进来了,神色凝重曲时笙一眼就看了出来,伸手扶着明瑰公主问:“嫂嫂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身子不舒坦?”
明瑰公主就势点了点头:“早起精神困倦我没理会,这会儿身子乏累的很,想让三妹妹替我捏一捏锤一锤。”
曲时笙神色无常,泰然自若道:“好,那嫂嫂进我房间躺一会儿,我给你简单按一按。”
进到房间以后,明瑰公主几乎是一瞬间从袖子里拿出那封信递给了曲时笙,接过信后曲时笙很快看完,脸上的神情顿时也跟着凝重起来。
“三妹妹,你说这可如何是好?”明瑰公主焦急的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上想杀景王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已经多次对景王动过杀手,这一次选择在京城动手,只不过是之前的刺杀一直没成功罢了,嫂嫂别紧张,景王是福大之人。”
“福大之人也架不住有人算计暗害,现在皇兄把三哥哥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三哥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进京,恐怕会有危险。”
“公主殿下放心,在景王殿下回京之前,徐将军就已经派人在景王身边保护他了,他们对京中的情况大致也有了猜测和决断,都是有了心理准备的,哪里会轻易落入圈套。”
明瑰公主看着那封书信,忍不住叹了口气:“三哥哥可一定要顺顺利利的挺过来啊,他若是没了,那这把龙椅还要在皇兄身下,百姓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可不行。”
“景王殿下是聪明人,自然做足了准备。”曲时笙看着那封信说:“当务之急是让景王殿下知晓此事,有个心理准备最要紧。”
“我不好抛头露面的,对于这件事也实在没什么主意,一切都劳烦三妹妹了。”
曲时笙接了书信,第一件事就选择把信烧了。
毕竟这信落在任何人手里都是不好的,建琮帝认识程皇后的字迹,哪怕这封信并没有署名,那只看字迹建琮帝也知道这是程皇后所写的。
所以曲时笙当着明瑰公主的面儿,把那封信烧了个干净,不然这封信一旦泄露出去,程皇后将是一场劫难。
烧了信后,曲时笙往外走,边走边吩咐凉儿:“给徐将军下个帖子,就说晚上家里炖鱼汤,请他过来喝汤。”
凉儿动作麻利,没多久徐之珩就过来了,曲家的确炖了鱼汤给他喝,鱼肉十分鲜嫩,一点腥味都没有,汤面呈奶白色,尝一口简直要鲜掉眉毛。
除了鱼汤以外,还有一道香辣鱼块很是下饭,盅盖还未揭开时,便能依稀闻见一股麻辣鲜香的味道,等盅盖完全揭开后,只见颜色通红泛着油光的辣椒铺在上头,混着花椒、蒜末和葱段,看着便知是辣到了极致,下意识便会让人跟着一起咽口水。白嫩的鱼肉躲在辣椒下方,口感鲜软,没有一丝鱼腥味。
徐之珩吃了两口,见曲傅林也到了,连忙站起身来,曲傅林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好。
“笙儿一定是有事要说,这种时候就不要在意那些繁琐的礼节了,先吃饭,等笙儿过来。”曲傅林说。
徐之珩把嘴里的鱼肉咽下去,辣的他嘴唇发麻,但在曲傅林面前他只能忍着。
不多时,曲时笙也来了,她亲手给曲傅林盛了一碗汤,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喝了以后肠胃都舒坦了,这才说了程皇后给明瑰公主写信的事。
本来这桌饭菜味道很好,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的徐之珩这会儿什么胃口都没有了,他用力的捏着筷子,生气道:“他对景王动杀手也不是第一次了,可这次他却要选在自己亲娘的生辰前后,可见他有多着急。”
曲傅林还算冷静,他看向徐之珩问:“珩哥儿是有法子联系上景王殿下的,对吗?”
徐之珩点了点头:“确实有法子。”
“这样,你传消息给景王殿下,让他有个准备,刺客也好,下毒什么也罢,让景王殿下多多小心,所有入口的东西一定要谨慎,身边的手下和暗卫也要安排清楚。我觉着皇上不会蠢到直接让人在宫里头动手,但是在宫外一切皆有可能,安排部署一定要明确周到,景王殿下是心里有成算的人,我相信他。”
“曲伯父说的不错,可人祸就在眼前,光是提醒他小心谨慎,也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啊。”徐之珩说道。
曲傅林思考了半晌,最后沉沉的叹了口气,抬起头说:“或许,我们那半封遗诏就要有用武之地了。”
此言一出,饭桌上一片寂静,曲时笙和徐之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紧张。
最后,还是曲时笙先问道:“父亲,这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该准备的还没准备好,况且珩哥儿他的兵符没在手里,在狗皇帝的手里捏着呢,没办法起兵,怎么能助景王殿下一臂之力?”
曲傅林摇了摇头:“如果要出手,就一定要快准狠,珩哥儿就算有了兵符,难道还能起兵攻打皇上?那就和我们的本意背道而驰了,受苦受难的最后还是百姓,不如直击要害,让皇上自己想明白,乖乖让出皇位才好。”
“让他让出皇位,那只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徐之珩说。
“这件事的确是要好好谋划的,但当务之急是要让景王殿下知道这件事,不然他进京随时都有危险。”
“是,曲伯父,晚辈知道了。”
曲傅林又看向曲时笙,安排道:“你最近进宫一趟,就说是明瑰公主孕吐严重,没办法进宫探望,所以你代替她进宫看看太后娘娘,试一试能不能打探出什么不对的事来。”
“好,女儿明白。”
这一次聊完以后,第二日曲时笙就收拾好进了宫。
陈太后听闻曲时笙来看她有几分意外,毕竟她和曲时笙从来都是互相看不上,前些日子她还派杀手去取曲时瑾的性命,曲时笙那样聪明的脑袋,哪里想不到事实真相。
但就算暗地里再不和睦,表面上二人也都是装相,陈太后夸曲时笙气色好,曲时笙夸陈太后不显老,二人你来我往周旋了好半晌。
最后,话题定格在了明瑰公主的身上。
陈太后说:“明瑰这丫头也真是的,初次有孕,哀家这心里记挂的很,派了太医过去却不让把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曲时笙眨了眨眼睛,心想那自然不能同意把脉,否则明瑰公主假孕欺君的事也就被发现了。
“太后娘娘这可就冤枉嫂嫂了,她不肯用宫里的太医把脉,臣女是知道内情的。”
“哦?”陈太后眉毛一挑:“这里头还能有什么内情?”
曲时笙笑了一下:“明瑰公主为人谦和低调,从未用自己的公主身份行过什么方便,她有孕初期父亲找来了刘太医为她把脉,这让很不自在,觉得自己是沾了皇亲国戚的光,所以她觉着此事还是不张扬的好。”
“哎呦,这丫头原来这么懂事?”陈太后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从前倒是从未看过来。”
“嫂嫂是个话少的人,性格也很内敛,很多事不好说出来,她也就不说了,太后娘娘可别误会了她。”
“呦,你们还真像是一家人。”陈太后语气有些不满:“哀家过五十大寿,也算是个大事了,给她下了三封帖子,前两封都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回信,这就是她的懂事所在?”
曲时笙又说:“太后娘娘,嫂嫂有孕辛苦,早上也是吐晚上也是吐,一口正经东西也吃不下,实在是不方便挪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