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这意思,是说这宫婢长的这舌头,是和宫里人都一样的,把这种不该说的话放在嘴边,是您默许的?”曲时笙问。
韫瑰公主嚷道:“曲时笙,你可别太过分!”
曲时笙看向韫瑰公主,忽然冷笑了一下:“公主殿下啊,臣女倒是忘了,让您缠绵病榻多时的事,这会儿您身子可是好了?”
韫瑰公主闻言,忍不住后脖颈一凉,嚣张的气焰顿时淡了两分。
陈太后缓缓睁开眼来,拧着的眉毛也松缓了一些,同曲时笙说:“曲姑娘,哀家可不是那个意思,哀家的意思是,一个登不上台面的奴才种子,你跟她生气,那犯不上,真要处罚出什么好歹,损的也是你自己的阴德。”
“阴德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韫瑰公主一向不信鬼神,她手底下的婢女口中无德看来也是正常的。”
一听这话又拐到了自己身上,韫瑰公主顿时不愿意了,却也不敢像方才那般高高在上,只是语气不悦的回道:“都说了只是个不懂事的奴才,你这样风风火火的,真拿鸡毛当令箭了,看不惯你这个样子。”
曲时笙笑了:“什么也不懂?俗话说得好,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这意思浅显的很,大家宅院里头出去的婢女,那见识和眼界可不是一般女子比得过的,更何况是宫里头出去的,向来宫里放出去的婢女都是寻常百姓的抢手货,最得人惦记,说她什么也不懂,臣女如何信服?”
“你别在这强词夺理,本公主手底下的人,难道连说你一句都不成吗?”
“就算您是身份高贵的公主,怎得您的婢女就能随便说人坏话了?”曲时笙不屑再与韫瑰公主吵嘴,她深知那是没有意义的事,所以干脆看向陈太后说:“太后娘娘纵容宫里婢女说臣子之女这样腌臜的话,这不得不让臣女觉得窝火,若是太后娘娘觉得这件事没必要管,那也成。”
“你想做什么?”陈太后眼睛一眯,语气已经开始不耐烦。
曲时笙神色如常,恢复了恭恭敬敬的样子:“臣女不做什么,只是想让太后娘娘知道,很多事臣女都能够做主,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再同臣女试上一试。”
话音刚落,陈太后一掌拍在桌面上,声音大的连院里都能依稀听见些。
只听陈太后怒火滔天的说:“你一个文臣之女,哪里来的胆量,敢威胁哀家!”
“臣女没那个胆量,也绝没有威胁太后娘娘的意思。”
陈太后深吸一口气说:“你要知道,你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还有父亲,还有兄姐,你可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这是她的威胁。
曲时笙听完只觉得好笑:“太后娘娘这是在威胁臣女?就为了一个宫婢,也真是值得。好叫太后娘娘知道,您安排那些事,要动人手要废银两,还要冒风险,可臣女不同,臣女既然有与上天对话的本事,就是您割了臣女的舌头也是无用。”
在无人能看见的角落,陈太后攥起了拳头,牙根用力的狠咬着。
她没想到,风光了半辈子的她,会被曲时笙这么个小姑娘给治住了。
如今她可不是那仰人鼻息看别人脸色的嫔妃了,她是最尊贵的女人,她是太后,却拿曲时笙一点办法都没有。
之前她还曾经想过,可以利用曲时笙和上天对话的能耐,若是曲时笙为她所用,那她的后半辈子,包括她的子孙后代,可就都安稳了。
但如今看来,曲时笙这人是块没办法下嘴的硬骨头,不可能为她所用。
既然不能为她所用,那曲时笙的存在也就没有必要了,反而曲时笙一直在和她对着干,这是她无法忍受的。
之前为了自己的女儿,陈太后多烦隐忍,今天想来却是没有必要了。
只是陈太后心里还是犯嘀咕的,毕竟曲时笙在她眼里那是有神通在的,万一杀了曲时笙真的会带来不好的事,那陈太后也没必要和老天爷对着干。
所以简单的思考过后,陈太后心里有了主意,同曲时笙微微一笑,说道:“曲姑娘何必如此疾言厉色?一个伺候人的奴才,她的生死又能如何?”
韫瑰公主一听这话顿时恼了:“母后,她这是蹬鼻子上脸!”
“你给哀家住嘴!还不是你教养不好手底下的宫人,冲撞了别人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陈太后一抬手,吩咐道:“来人呐,把这不懂事的宫婢带下去,痛打二十大板!”
方才陈太后短暂思考的神色,被曲时笙看在眼里,她基本能想象出来,十分恼怒却又不能说出口的陈太后,心里在打算什么。
所以听完陈太后的处置,曲时笙也让了一步,笑道:“太后娘娘这样处置,臣女觉得十分妥当,臣女谢过太后娘娘。”
韫瑰公主觉得曲时笙这是小人得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嚷嚷道:“你个没皮没脸的东西,母后惯着你,我可不惯着你!”
说完,韫瑰公主张牙舞爪的向曲时笙扑过来,曲时笙站定脚步也根本不躲,韫瑰公主一巴掌打在曲时笙的脸上,一瞬间陈太后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韫瑰,你做什么!”
韫瑰公主回首道:“母后,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贱婢,留着她做什么?她说儿臣的婢女冲撞了她,那儿臣还觉得她冲撞了您呢!”
“胡闹。”陈太后有些心慌,她留意着曲时笙的神色,厉声道:“还不快给曲姑娘赔个不是!”
韫瑰公主梗着脖子,不服气道:“不可能!她一个臣子之女,也配让本公主和她道歉?做她的白日梦去吧!”
曲时笙皮肤本就细白,平时也很容易留有红痕,这次挨了一巴掌,曲时笙的脸颊顿时红肿一片,她跪在地上落泪道:“太后娘娘,并非臣女不依不饶,而是臣女有心为太后娘娘您清理门户,这样嘴贱的奴才,实在不适宜留在韫瑰公主身边,韫瑰公主不理解臣女也就罢了,就算打了臣女,臣女也不该吭声的,可臣女的的确确是委屈。”
“你装什么样子,方才你还盛气凌人来着,这会儿哭哭啼啼的装可怜,简直是该死!”韫瑰公主越骂越觉得痛快,恨不能再打她几下。
陈太后怕的厉害,给老太监使了个眼色,老太监急忙到了韫瑰公主身边,就等着韫瑰公主再动手时,他好及时制止。
好在韫瑰公主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她心里虽然有把曲时笙碎尸万段的想法,可大病一场的她无法忘记那一个月的苦痛和耻辱,心里也担忧万一把曲时笙惹急了,再让她病一场可如何是好?
方才她动手也是因为冲动,二来是因为她没想到曲时笙完全不懂,所以慢慢冷静下来的韫瑰公主也察觉出了曲时笙的不对劲。
陈太后缓了缓神色,走到曲时笙身边把她扶起:“哀家这女儿啊,平日里被哀家宠坏了,说话没有遮拦,做事也是风风火火的,不经过什么思考,你多担待些,莫要与她一般见识才好。”
曲时笙看着鞋尖,委屈巴巴的说:“臣女知道,韫瑰公主身份尊贵,臣女哪里能和她生气,她想打臣女也是应该的,毕竟臣女这张嘴也经常惹祸,冲撞了太后娘娘您,挨打也正常。”
“曲姑娘别这样想,是你把韫瑰从鬼门关上救了回来,哀家还要感谢你才是。”
韫瑰公主一听这话可来劲儿了,指着曲时笙说:“她救我?母后,若不是因为她,儿臣哪里能大病一场,险些没命?”
陈太后心里骂着韫瑰公主不懂事,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来,转头瞪着韫瑰公主说:“那还不是你自己做错了事!你若是懂事些,若是良善平和一些,又哪里会经历那么一遭?这事你怪曲姑娘可是无用。”
韫瑰公主憋着一口气,看着自己母后在曲时笙跟前委曲求全的样子,只恨不能活活把曲时笙撕碎解恨,于是用力一跺脚,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陈太后叹气道:“她也实在是太不懂事了些,曲姑娘别同她一般见识,等她自己想通了就好了,宫里头就是你的第二个家,先帝在时你就经常进宫小住,以后有机会你也可以来的。”
曲时笙和陈太后维持着面上的和平,抹泪道:“韫瑰公主不喜欢臣女,臣女哪里敢再讨她的不喜。”
陈太后叹了一声气:“都已经是嫁人的了,哀家自然不能让她一直在宫中,外头会传闲话的。等她身子彻底养好了,哀家就让她回到徐家去,哀家见你觉得喜欢和亲切,你若是愿意,可以经常进宫来,和哀家作伴的。”
看着那张伪善的脸,曲时笙只觉方才的陈太后和如今的陈太后不是一个人。
刚刚陈太后那想弄死她的神情可绝不是假的,现在整这么一出,无非就是想让她放下戒备,并且原谅韫瑰公主,不去暗害韫瑰公主。
被送出宫后,曲时笙并没有着急回到曲家,而是去了她自己卖点心的铺面青杏斋。
青杏斋中,圥墨等在此处,看见凉儿怒气冲冲的走进来,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于是他站起身问:“怎么了这是?”
凉儿脖子一梗,刚想说方才在宫里发生的事,但她又怕圥墨这大嘴巴转头就告诉徐之珩,到时候徐之珩为了维护曲时笙,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麻烦,所以她只得三缄其口,憋了半天说出一句:“和你说了也没用。”
圥墨给曲时笙和凉儿各倒了一杯茶,劝道:“和我说说嘛,万一我能帮上忙呢?先消消气。”
“今日这个忙,你还真能帮。”曲时笙把茶杯捧在手里,凉茶透过青瓷杯盏把丝丝凉意传到她手里,让她觉得心里安稳了些。
“曲姑娘,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属下能帮上的忙那绝不会含糊,若是属下真的无能为力,那告诉将军也是一样的,将军对您是什么心意,您肯定是最了解的。”圥墨信誓旦旦的保证。
“这件事你暂时先不要告诉你家将军。”曲时笙想了想,说道:“太后恐怕是要对我动手了,但我猜测她不会直接奔着我来,毕竟她心里也捏不准我若是出了事,会不会给她带来反噬,所以她肯定是想对我身边的人动手。”
圥墨当时就反应过来了,拍着胸脯说:“曲姑娘让属下保护谁,那属下就保护谁,曲姑娘一声吩咐,属下必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凉儿泼凉水道:“只怕你也有心无力,老爷天天上朝,这回来和去的路上就可能出事,大公子在朝堂上也被人针对着,发生什么情况都说不准。”
曲时笙说:“我猜,太后不会对我父亲和大哥哥出手。”
凉儿不解道:“姑娘为何这样猜测?”
“我父亲是肱骨之臣,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朝堂上的事要暂时搁置好多,她那么做岂不是坑了她儿子?我大哥哥手底下管着的事也不少,一时半会儿找不着人顶替,为难的也是她儿子,她不会犯傻到那个地步。”
“那…那岂不是只剩下了…”凉儿捂住了嘴,眼神中露出惊慌:“莫不是二姑娘?”
曲时笙轻轻一点头:“我就怕她对二姐姐出手,二姐姐性子软,虽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太后能派出来的人必然是高手,咱们曲家已经不安全了。”
圥墨说:“若是曲姑娘觉得二姑娘会有危险,那属下就守在二姑娘院中,以备不时之需。”
“真是辛苦你了。”曲时笙叹了口气:“你家将军最近事情多,还要和景王那边联络着,先别把这件事告诉他,也是为了不让他分心。”
景王那边买兵器的事顺利进行着,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有半点纰漏出现。
话虽如此,可圥墨是什么人,那是徐之珩的心腹。
这么大的事不告诉徐之珩,圥墨心里头也没底,告诉徐之珩好歹能安排的更详细周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