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远一听这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酒也醒了大半,嘴里说着什么旷古奇闻,欺人太甚的话,马不停蹄的往韫瑰公主房间跑。
何氏这会儿正倒在回廊下头哭,韫瑰公主怒气冲冲的站在台阶上,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让徐之远眉头一皱,质问道:“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想让她给我洗个脚罢了,有何不可?”韫瑰公主冷哼一声,眼神轻蔑的瞟过了何氏:“一个为人妾室的,给本公主提鞋都不配,也有脸到本公主房门前听声,还敢以自己是准婆婆自居,我呸!”
何氏哭的楚楚可怜,知道自己儿子来了,扭头冲着徐之远说:“远儿,是母亲不对,今儿大喜的日子,让你们小两口闹了不愉快,都是我的错…”
韫瑰公主生气道:“哭哭哭,你哭什么你哭?能让你给本公主洗脚,那是你的福气,跟你儿子哭天抹泪的,果然天生就是给人家做小的命,真会装可怜。”
何氏被损的不敢抬头,徐之远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在母亲和韫瑰公主之间,他想我不用想,肯定是帮何氏的。
于是他指着韫瑰公主说:“公主殿下,我本不想说,但你有些欺人太甚了!我母亲她的确是妾室不假,但你不该因为她的身份而对她欺辱嘲笑,不说别人,就算是公主你的母亲,当今女子中身份最尊贵的太后娘娘,那也并非是先帝的正妻。”
他也知道后头那段话不应该说,可不说不成,徐之远心里明镜一般,韫瑰公主这样羞辱何氏不止是因为看不惯何氏的身份,也是变着法的羞辱他,骂他是个庶出的。
“你敢拿我母后说事?”韫瑰公主一手掐腰,脸色难看的很,不知道是因为妆花了还是因为生气:“好啊,你这人倒是胆大,是我小瞧了你!”
何氏听出韫瑰公主是真生气了,她伏在台阶上,抽泣着说:“韫瑰公主,是我不对,您别和远儿一样的,怎么说你们也是拜了堂成了亲的,你们是一家人,别因为我这点子小事伤了感情。”
“你给我滚,谁和你儿子有感情?”韫瑰公主用力一指何氏,若不是何氏如今伏在台阶上,她这一手指头都快戳到人家脸上了:“让你给我洗个脚,你啰啰嗦嗦的,这会儿你儿子来了,你怎么好意思跳出来装好人!”
“你别欺人太甚,她是我亲娘,这世道哪里有当婆婆的给儿媳妇洗脚的道理?哪怕你是公主,咱们家也没这个规矩,今儿给你洗了脚,来日还不知道你得想出什么招式欺负我母亲。”
韫瑰公主不满的皱了皱眉头,神情有几分厌恶:“你母亲?你给我睁眼看看,她是你父亲的妾室,只配你叫她一声姨娘!就算她是你亲生的,难道还让我堂堂公主唤一个姨娘为母亲?我告诉你,做梦!”
徐之远对韫瑰公主忍无可忍,起身把何氏拉开,同何氏说:“你去找我父亲去,让我父亲为你做主,就算她是个公主,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何氏也没有法子,她知道韫瑰公主不想嫁进来,今日为难她也不过是出出气,但她真的不能给韫瑰公主洗脚,否则以后韫瑰公主会出的难题更多。
她委屈委屈没什么,不能让徐之远也跟着受委屈啊。
所以她只能抹着眼泪去找了徐舟权。
徐舟权已经听说了韫瑰公主院子里的事,他正要赶过去,就见何氏哭哭啼啼的走来,徐舟权停住脚步,神情不悦的说:“多大点事给你难为成这样?”
何氏没想到徐舟权不仅不心疼她,还出言嘲讽,当即脚步就顿住了,擦脸的帕子捏在手里,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妾也是没法子,好说我也是远儿的亲娘,是韫瑰公主正儿八经的老婆婆,她让我给她洗脚,安的是什么心,老爷就没想过吗?”
徐舟权冷哼一声:“你自己儿子惹回来的麻烦,你能找谁说理去?这事说破了大天儿去,也是你理亏,当初若不是在曲家的喜宴上闹出那么丢脸的事,现在韫瑰公主早就是曲家的媳妇了,还轮的着给你气受?”
何氏心里发堵,回答道:“说那些事又有什么用,现在人都嫁进来了,咱们该做的,是让他们小两口好好过,远儿也能借着韫瑰公主的东风,在朝堂上有些作为,不至于被埋没了一辈子啊。”
“哎呦,你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人,难不成你不清楚?他就压根不是有大出息的,徐家出来珩哥儿这一个凤毛麟角就足够了。”
一听这话何氏心里就不是滋味,脸色一板道:“老爷还说自己最是一碗水端的平,妾看却未必,若是一碗水端平了,远儿也不至于弄得如今这么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
徐舟权闻言,一瞪眼睛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多偏心远儿你心里是有数的!”
“老爷给珩哥儿请的师傅,那是正儿八经的武杠子,给远儿却没请师傅,还是你自己教的。”
“我手把手教的,难不成还比他们差?你这人,当真是小心眼。”
今儿是他儿子的大喜之日,徐舟权喝的有些多了,走路都有些微微摇晃,性子也比平时温和了一些。
何氏拿起帕子继续抹眼泪:“那如今怎么样吗…韫瑰公主既然嫁进来了,那就是咱们徐家的媳妇,若是妾今天给她洗了脚,以后不知道多少麻烦事等着。”
“我劝你最好把这脚给她洗了,她是什么性子你心里应该有数,回头她不闹你,改闹远儿,你看看是哪样好受?”
何氏也不是不知道这个意思,低着头委屈道:“可我好歹也是她的婆婆。”
“你算个屁婆婆。”徐舟权语气不满道:“你又不是正头妻子,她身份尊贵,平时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人家嫁进来,你当然要身段放低一些,谁让你自己欠儿欠儿的往那边去了?”
他连自己听墙角的事都知道,何氏有些生气,气徐舟权什么也不管,但她又有些心虚,因为的确她做了多余的事。
否则韫瑰公主就算心里不顺,一时半会也不会把这口气撒在她的身上。
“那老爷想让妾怎么办?她现在像乌眼鸡一样盯着我,难不成真让妾去给她洗脚?”
徐舟权十分冷淡的看着何氏:“那你自己说应当如何?今儿受委屈的可是你儿子,你要是想让他们以后过的舒坦,今天这一步你是肯定要迈的。还有一点,既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婆母,没事就别在韫瑰公主跟前摆婆婆的款儿,人家那性子活活打死你都敢。”
何氏委屈极了:“老爷,您怎得胳膊肘一个劲儿的往外拐?那韫瑰公主哪怕嫁进来了,她也是个外人。”
“你还想搭人家的东风,又说人家是外人,怎么什么便宜都让你占去了?咱们这个家如今最需要的是平静,天天当人家茶余饭后的笑话,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何氏听出来了,徐舟权自打上次狠罚她一回,对她是再没一点感情了。
这件事若是搁在以前,徐州市纵然不会和韫瑰公主面对面起冲突,也一定会辗转想法子,让她不去洗这个脚。
意识到这一点,何氏也不敢作了,只是伺候人家洗一次脚而已,否则她儿子受欺负不说,整个徐家都得围着这个韫瑰公主转。
于是何氏咬了咬嘴唇,终究是迈出了这一步,使唤人打了一盆洗脚水,亲自端去了韫瑰公主屋里。
还没等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了一声茶盏破碎的声音,吓了何氏一跳,手里端着的水盆都抖了抖。
只听徐之远喊道:“你既然已经嫁进来了,就该有儿媳妇的本分,不求你孝敬她尊敬她,那也不该如此羞辱她,怎么说她也是生了我的亲娘。”
“你这是在同本公主要面子?”韫瑰公主放声大笑着,笑完才说:“徐之远啊徐之远,你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与不配!”
徐之远被气的捏紧了拳头,刚想说话,门就被打开了。
何氏端着水盆进来,虽然很不情愿,但她还是尽量容忍,把水盆搁在韫瑰公主床榻前头,柔声细语的说:“我来伺候公主洗脚,公主千金贵体,别因为远儿不懂事气坏了身子,那就不值当了。这洗脚水温度正合适,公主试一试吧。”
韫瑰公主看何氏这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头高兴了不少,伸出脚用脚趾沾了沾水,然后不屑道:“也太烫了些,你这是在糊弄本公主?”
“不敢,不敢,水热的话再兑一点凉水就是。”
说着,何氏转头出了房间。
徐之远被气的不行,同韫瑰公主说:“你何必这样羞辱人?皇上安排你嫁进来的,我们都没有法子,你不情愿大不了我不碰你就是。”
“你还想碰我?”韫瑰公主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够了才说:“你快撒泡尿看看自己,配不配跟本公主同床共枕啊,就算是成了亲,你也配不上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一样。”
说话间,何氏已经又端着水进来了,这一次韫瑰公主没难为她,脱了鞋袜把脚放进了水盆子里。
徐之远眼看着自己母亲给别人洗脚,心里头很不是滋味,耻辱和不甘充斥着他的内心,也不知道是该恨韫瑰公主,还是该生自己母亲的气。
所以徐之远转头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
见儿子走了,何氏认真的给韫瑰公主洗着脚,抬头说:“公主殿下,其实远儿这人还不错的,之前你们两个有些误会,日后相处的久了,公主殿下就能品出他的好了。”
韫瑰公主冷哼道:“他算个什么?他在你眼里好,那是因为你们两个是母子,本公主身份高贵,哪里是他配的上的。”
何氏脸色一僵,继续说道:“这亲事,毕竟是皇上安排的,也是没法子的事,咱们做女人的,随遇而安最要紧…”
她话还没说完,韫瑰公主一脚蹬翻了洗脸盆,盆子里的水溅了何氏一脚,气的何氏浑身颤抖,又气又羞。
“你算个什么东西?生出那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也有脸到本公主面前叫嚣?怎么,以为本公主嫁到你家来,还真成了你儿子的媳妇不成?我告诉你,他这辈子也别指望我能给他一个笑脸。”
这话说的何氏心里一抖,想说的话很多,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生怕说多错多,最后受委屈的还是自己和儿子。
看她不说话,韫瑰公主用脚搭在她的下巴上,强迫她抬起头来,韫瑰公主说:“离我远点,再有一次趴我窗户听声音,本公主让你生不如死,记住了?”
何氏流下眼泪来,心里后悔极了。
“知道就好,滚远点。”韫瑰公主说完,用脚用力把何氏踢倒在地。
徐家并不是密不透风,徐之珩站在暗处,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何氏母子不是好人,这韫瑰公主更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之间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的关系罢了。
所以徐之珩吩咐道:“把今晚的事传出去。”
第二天,韫瑰公主新婚之夜让婆母给自己洗脚,还出言难为羞辱何氏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没人不在议论韫瑰公主,毕竟人人都要成亲,都会成为公爹或者是婆母,他们都幻想着将来若是摊上个厉害的儿媳妇该怎么应对,韫瑰公主这属于正撞在刀口上。
宫里也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建琮帝气的眉头紧皱,忍不住道:“韫瑰这次做的也过分了,就算那是个不值钱的妾,她也不能这么做啊。”
段公公替韫瑰公主遮掩道:“皇上,许是徐家做了什么让公主不开心的事?”
“韫瑰是什么性子,朕不知道难不成你还不了解?徐家娶了公主,那得像伺候王母娘娘一样,谁敢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