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珩去处理温泉山庄的事,另一边,曲时笙扶着曲时瑾一点点往台阶下走着。
景王有些担心曲时瑾的情况,在台阶后头远几步的地方跟着,曲时瑾还没彻底从方才的恐惧中缓好,下台阶时若不是靠曲时笙扶着,她只怕要摔好多下了。
等他们走到台阶下头,曲时笙回过头同景王殿下说:“还请殿下留步,您身份特殊,不方便抛头露面的。”
“无妨,也没几个认识我的,只是怕你们两个姑娘家不安全。”景王伸手一指不远处的亭子:“累的话,去那歇一歇。”
曲时笙轻轻一点头,想起了徐之珩让她帮忙的事,说道:“殿下,将军让臣女为您把脉,看看旧伤是否严重,需不需要配制一些草药调养。方才您为救姐姐,想必也是抻到了旧伤,臣女应该给您看看。”
“没关系,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几人边说边往亭子的方向走着,到了亭中,曲时瑾坐了下来,景王继续说:“你姐姐这是吓到了,知道曲姑娘医术高明,这种事也不好让其他郎中来,麻烦曲姑娘好好为她检查一番。”
“姐姐是我的亲人,臣女自然会全心全力为她解决这些,可将军安排给臣女的事,臣女也不能忘,不然殿下为救姐姐落下什么损伤,臣女和姐姐这心里都过意不去。”
“既然如此,那就让曲姑娘为我把脉吧。”景王坐了下来,将手半握成拳递给了她。
把完脉后,曲时笙又简单检查了景王的四肢,再细看伤口,最终放心了不少。
杜若若和沈秋杳赶过来前,景王离开了此处,又怕温泉山庄的人会报复曲时笙姐妹,所以在远处的枯树丛躲了片刻,看见杜若若她们过来回合,景王也算是放了心。
回京的路上,曲时瑾躺在曲时笙的腿上,说是睡却也睡不踏实,身体控制不住的抖动,曲时笙心疼坏了却也无济于事,只能在回到家里后,才能给曲时瑾配些药,让她安安神。
温泉山庄的人不敢轻视这件事,毕竟徐之珩出面,那就绝不会是小事。
回到家后,曲时笙马上给曲时瑾全面的检查了一番,开了两副方子,吩咐婢女不要错了煎药的时辰,又关照了曲时瑾一番后,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然而刚刚进门,就见凉儿急匆匆的出来,看她的神色有几分慌张,曲时笙看了看左右,低声道:“进去说。”
进到屋内,凉儿先是给曲时笙倒了一杯热茶,接着说:“方才姑娘不在,宫里来人传旨,说明日要姑娘进宫看望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怎么好端端的让我进宫?”曲时笙有些不解。
凉儿注意着曲时笙的脸色,说道:“圣旨上还说了,半个月后让明瑰公主和大公子成亲…又说曲家没有主母,二姑娘是和离过的,身份尴尬不适合进宫,要姑娘进宫是为了告知姑娘一些婚嫁上的事。”
“我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事和我说做什么?”曲时笙眉头一皱,意识到了这件事不简单。
韫瑰公主要嫁进曲家时,建琮帝和陈太后可没让她进宫嘱咐和商量过什么,一切宫里如何安排,他们曲家就这么做,如今看来此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曲时笙不敢轻易冒险,韫瑰公主是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炮竹,这明瑰公主也未必就像看起来表面上那样人畜无害,在曲时笙看来,明瑰公主能晚一些嫁进来,那最好还是晚一些的好,能不嫁进来就更好了。
所以在简单的思索后,曲时笙做出了一个决定,连夜制了些药粉,又让躲在暗中的圥墨把徐之珩找了来。
徐之珩也是刚刚听说明瑰公主和曲时钊婚期提前的事,他猜测曲时笙找自己就是为了这个事,所以立马就赶过来了。
他同曲时笙说:“我问过董成夺,那狗皇帝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怀疑你父亲了。”
“怀疑我父亲?”曲时笙十分不解:“怀疑我父亲做什么?当初他登基时闹出的动静可不小,是我父亲力排众议让他成为了皇帝成功登基,怎得他还怀疑起了我父亲?”
“人靠偷靠骗得来的东西,拿着必然不会安心,他很心虚,所以他这些年刻意打压你父亲,另一边派人一直在暗中查你父亲和景王的关系。”徐之珩回答。
曲时笙觉得很生气,冷笑一声道:“说的也是,他那个品行能力,就连景王一个脚趾头都比不过,不心虚才怪!当初我父亲也是没有办法,先帝子嗣不多,有能力登基的更是微乎其微,一向被寄予厚望的景王传出了战死沙场的消息,狗皇帝又拿出了先帝遗诏,我父亲也实在是没有法子了,不然父亲才不会支持他做皇帝。”
其实曲傅林何尝不怀疑那遗诏?只是上头的笔迹和先帝的私印是不能作假的,曲傅林也没有办法,只能按照先帝遗诏上写的那样,把建琮帝推上皇位,这是曲傅林对先帝的忠,但这并不是他对建琮帝的忠。
后来景王活着闯出来,并没有像其他人想的那样死在战场,曲傅林心里不是没动摇过,想立景王为新帝,但这个想法简直是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皇位已经有人来坐了,是谁来做也不是他一个臣子说的算的。
于是曲傅林想像当初效忠先帝那样,好好辅佐建琮帝,靠自己的力量让建琮帝治理的江山更好一些。
但建琮帝把曲傅林的帮助和提议看作是桎梏,看作是对他的不满和枷锁。
因此他处处和曲傅林作对,明着暗着想要挣脱曲傅林的束缚,另一边调查曲傅林和景王的关系,如若查到些什么蛛丝马迹,曲傅林是肯定逃不了一死的。
“董成夺说,皇上把韫瑰公主嫁过来就是有目的的,只不过他后来逃出京城,再有什么也不清楚了,如今这位明瑰公主嫁进你家,是不是带有什么目的谁也说不好,咱们以为找到那半封遗诏,不让董成夺见到你父亲,就可以挽救你们家,可皇上对你父亲的怀疑是早就形成了的,明瑰公主嫁进你家,只怕还有麻烦。”
曲时笙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也担心这个,所以才找你过来。明日我要进宫去拜见太后和皇后,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事,还要等私下问了皇后才知道,至于这门亲事,我已经有法子了,只是有些危险,还需要你的帮助。”
“你的事,一直都是我的事。”徐之珩握住了曲时笙的手,语气轻松又随意:“就算是刀山火海,只要你需要,我也愿意为你去闯一闯,但凡我多眨一下眼睛,那都是我的错。”
曲时笙笑了笑,和徐之珩又说了一会儿话,许久以后徐之珩才回去。
第二天,曲时笙早早的起了床,由恬儿伺候沐浴更衣,选了一件撒花如意云烟裙,外头罩了一件玉涡色的斗篷,看起来大方庄重,又不会抢人风头。
临走前曲时笙又去见了曲时瑾一面,听伺候曲时瑾的婢女说,昨晚曲时瑾醒了两回,做了一宿的噩梦,最后还是靠安神药才睡的安稳些,曲时笙瞧着姐姐面色实在不好看,叹了口气没什么法子,那是心病,被吓出来的毛病,一个姑娘家遇见那种事不害怕才怪,就算放在她的身上,她也是要做几天噩梦的。
最后她关照曲时瑾一定要好好吃饭,按时喝药,到院里走一走透透风,等她回来再一起吃晚饭。
曲时瑾强打着精神答应了曲时笙,嘱咐她进宫要注意礼仪,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最后在曲时笙走后,她又躺下睡了一个时辰。
马车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曲傅林也不明白建琮帝搞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但人家既然下了旨,曲时笙就不能不去,否则抗旨不尊,整个曲家都不会好受。
交代好曲时笙后,看着马车的背影,曲傅林沉沉的叹了口气,回过头指了指自己的儿子:“你的婚事都轮不上我这个做父亲的牵肠挂肚,宫里头有人替我着急啊。”
说这话时,曲傅林不敢有讽刺之意,但他的眼神却是十分的不满。
他当然知道建琮帝这些年对曲家都是明着敬重暗中打压,就比如让曲时钊娶韫瑰公主这件事,凡是做驸马的,官职都不会太高,手上没多少实权。
这也就罢了,若是建琮帝让韫瑰公主带着什么目的嫁进来,那真是让人防不胜防,谁也不知道这对兄妹会搞什么幺蛾子。
进了宫便不能再坐马车了,曲时笙先去拜见了陈太后,正好程皇后也在,按照陈太后的话,这程皇后是特意过来的。
曲时笙与程皇后四目相对,心下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看来陈太后今天弄的这一出不会是好事,程皇后是尽她所能,给曲时笙解围来了。
行完跪礼说完了庆贺新年的吉祥话,曲时笙本该起身,可陈皇后吃吃不发话,曲时笙自然也不能起来。
看她跪在下头,陈皇后侧过头和程皇后笑着说:“这曲家姑娘模样真是不错,她母亲就生了一副好相貌,性情才华在京城贵女之中也是一等一的,若不是她父亲提早提了亲,怕是嫁进宫里来了。”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拿出来说,曲时笙知道她没安好心,只是可怜了自己的膝盖,平日很少下跪的她在这冰凉的石砖上跪了这么半天,上头坐着的老太太就装瞎看不见。
程皇后温柔的回应:“臣妾是见过的,确实是一副好相貌,只是太后娘娘,曲姑娘还在下头跪着呢,您看看您,瞧见花儿一般的姑娘就高兴,把这茬儿都给忘了。”
她已经铺好了台阶,谁知陈太后一听这话,把脸上的笑容一收,看着曲时笙说:“哀家可不是忘了,哀家是要磨一磨她的性子。”
这个说的曲时笙一愣,下意识看向了程皇后,程皇后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还在笑着说道:“知道太后娘娘是好心,那好歹让她起来说话,回头抄一抄经书也能磨性子,那个最修心了。”
“皇后,哀家还没说完话呢。”陈太后不满的看了程皇后一眼,示意她话别太多。
这样,程皇后倒也确实不方便说话,曲时笙连忙说道:“太后娘娘说的是,臣女年纪小,经事也少,所以难免有性子浮躁的时候,父亲和兄姐也曾为此事苦恼过。”
她这番话堵了陈太后一把,陈太后也没想到她能一句就答应下来,这倒是让她有些不好往下说了。
于是她只能清了清嗓子,说道:“先起来说话吧。”
曲时笙回了一句谢太后,由旁边伺候的宫婢扶了起来,却还是没有坐着的机会,就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陈太后继续说:“哀家听说,你姐姐和离归家,可有此事?”
一听提起了姐姐,曲时笙心中生出警惕来,答应道:“回太后娘娘,那郭成玉是个连自己亲爹都能杀的混蛋,这种人不仅不堪为人夫人子,更不配为官为臣,皇上已经严惩了他,还下旨臣女姐姐日后的婚嫁之事自由,再和郭家无任何牵扯。”
“皇上做的这个决定很正确,连生身父亲都忍心害死的人,的确不配为人。”陈太后接下啦话锋一转:“只是你姐姐和郭家闹到了这个份儿,她自己也并非全无错处,哀家觉得,你的性子成了这样,和她是有很大关系的。”
这话听的曲时笙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陈太后还在继续往下说:“你母亲早亡,对你疏于管教,俗话说长姐如母,你姐姐嫁人早,接着又和离归家,这些事对你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影响的。”
听到这儿,曲时笙忍不了了。
她态度依旧恭敬,问道:“太后娘娘可能是忘了,姐姐和郭成玉的婚事,还是皇上定下的。不仅是姐姐得婚事,臣女的长兄和韫瑰公主的事,也是皇上做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