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珩回头对曲时笙笑着:“你放心,我还得陪你一辈子呢,要是半路把你撇下了,我就是闭了眼也不安心。”
曲时笙眉头一皱,立马将手抚在了徐之珩嘴唇上:“别胡说,你会长命百岁,我也会,咱们会长长久久。”
“对。”徐之珩反手将曲时笙的手握住:“咱们会长长久久的。”
年节前后,程皇后可以说是最忙的人,建琮帝撒手不管,一切都要靠程皇后忙碌,团圆饭吃完了回到寝宫,由宫婢伺候着摘下了头上沉甸甸的发冠,揉着自己笑酸了的嘴角,心中不由嘲讽自己。
虽然每年都是这样,但她心里都不情愿,那些做起来越来越顺手的事,反而会让她越来越费神。
喜鹊用棉帕子包了冰,轻轻的在程皇后的额头上滚着,心疼的说:“往年发冠也没这么重,今年的发冠上多了几样沉甸甸的首饰,婢子好几回都瞧见皇后娘娘您抬不起头了,瞧着这额头,都压出印子了。”
程皇后苦笑着:“往年没那么多闲话传出去,今年的闲话一茬接着一茬的,皇上爱面子,自然也不愿让人说嘴,他们说皇上打压本宫,瞧不上本宫,皇上自然要想些法子证明他对本宫好。”
喜鹊叹了口气,语气愤愤不平:“方才从殿里出来,路上不好走,他走在前头都不知道回头看看您,这些面儿上的功夫做足了又有什么用。”
“这话可不是你能胡说的。”程皇后看着镜子里的喜鹊,瞪了她一眼:“回头传出去,就是本宫也护不住你,下次长点心眼,别什么话都胡说。”
“婢子知道了。”喜鹊有些委屈。
用冰块敷完了额头,喜鹊又给程皇后端来了水净脸,才洗过脸就有小太监传话,说是皇上来了。
程皇后与喜鹊相视一眼,都觉得有几分意外。
今天是过年的正日子,按理说往年的今天建琮帝可不会来程皇后宫中,他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然而今年他却反常的来了。
程皇后没有多想,等建琮帝进来立马行礼问安,建琮帝只是一句淡淡的起来吧,接着就坐了下来。
“今天是年节正日子,皇上没去看太后吗?”程皇后问。
建琮帝回答:“白天都看过太后了,晚上就不去了,今天朕陪陪你。”
他以为自己的陪伴是恩典,但在程皇后这儿,却是嫌弃。
她倒是更愿意自己在寝殿之中乐得自在。
看程皇后一时没接话,建琮帝眼睛一瞪,转头对喜鹊发起了脾气:“知道朕要留宿在这儿,还不下去准备?”
喜鹊脖子一缩,有些委屈的答应了一声是。
等喜鹊下去后,建琮帝拉着程皇后的说说:“因为事情格外多,所以朕在这一年让你受了不少的委屈,朕答应皇后,今年朕一定会好好待你。”
他这番话被程皇后听了,只觉心里发慌,不安的很。
“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了。”程皇后皮笑肉不笑的应承着。
建琮帝看她这样,心里头也松了口气,拉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斟酌了一番才说:“不过朕好好待你,你也得同你父亲好好说说,别让他在朝堂上和朕唱反调,你说朕作为皇帝容易吗?每日千头万绪,前朝后宫都有大把的事要忙,他作为朕的老丈人,得学会为朕分忧,而不是在关键的节骨眼上给朕添堵。”
程皇后眨了眨眼睛,忍着反感说:“臣妾知道了,父亲他只是有些耿直,并非故意给皇上找麻烦。”
一听这话,建琮帝松开了拉着程皇后的手,冷哼一声道:“他是怎么想的,朕最清楚不过,就是看在他是跟随先帝的老臣,又是皇后的父亲,朕才愿意听他说几句,只求他别倚老卖老,拿着国丈的身份给朕脸色看。”
程皇后只得急忙跪下:“皇上息怒,臣妾父亲并非如此。”
“行了,朕知道你是个好的,不然今晚朕也不会过来了。”建琮帝将人拉起:“只是有时间你必须好好劝劝他,咱们是一家人,什么事都得凝成一股绳,那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千万不能做,皇后明白吗?”
“臣妾明白…”
建琮帝露出了笑容:“行了,夜也深了,折腾了一整天,皇后早些休息,朕也困了。”
二人准备安寝时,忽然有太监来报,一进门便跪了下来,喜笑颜开道:“皇上,皇后娘娘,沁岚宫里的宁妃娘娘有了身孕!”
“什么!”建琮帝顿时站起身来,激动的脑袋都有些发晕:“你再说一遍,给朕说清楚!”
太监只得又说一遍,声音比方才那句还清亮了许多:“回皇上,沁岚宫的宁妃娘娘有了身孕!方才宴席上喝了些酒水,回宫以后宁妃娘娘觉得不舒坦,传了太医一把脉,才知道已经有了身孕,还不足两月。”
“好,好啊!”建琮帝高兴的眉毛都弯了,也顾不上今晚在谁这儿休息,同太监说道:“去传轿,朕到沁岚宫看看宁妃去。”
“皇上,外头下起雪来了,这会儿走怕是不方便,奴才担心雪天您龙体会受寒,不如等明儿个天亮了再去?宁妃娘娘喝了安神药,这会儿已经歇下了。”
程皇后也只得劝:“皇上,您这会儿要是去了,宁妃还得折腾起来见驾,对她养胎也是不好,本就喝了酒水,肯定是不舒坦的,皇上明天再去沁岚宫吧。”
建琮帝称帝几年,却一个孩子也没有,中间倒不是没人怀过孩子,可都因为各种原因没生下来,建琮帝心里着急,各种办法都想过了,这群嫔妃还是生不出孩子来。
哪有绝后的皇上,建琮帝急的厉害,如今大年夜来了个有了身孕的嫔妃,他心里头实在是高兴。
高兴过了头,他就忘了今晚来找程皇后的目的,又拿出了之前的态度,对程皇后说道:“你这个皇后是怎么当的?知道年宴上要喝酒,就不知道提前安排太医查问一番?宁妃身子本来就弱,万一因为喝酒龙胎有什么好歹,你作为皇后就是罪魁祸首!”
他这番没有道理的话,让程皇后面无表情的跪下,仿佛已经麻木一般:“臣妾知错。”
“知错有什么用?宁妃身子既然弱,就更该好好照顾着,若是她的孩子有个什么好歹,朕可跟你没完。”建琮帝不愿再看到程皇后,与伺候自己的太监说:“朕回御书房睡。”
等建琮帝走了,喜鹊才能回来,她扶着程皇后起身,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皇上可真是的…”喜鹊委屈道:“刚进宫那年,皇后娘娘您也是有过身孕的,若不是那时候太后娘娘成日找您抄写经书,带领重嫔妃跪佛堂,也不会害的您高烧不退,受累落胎啊。”
“过去的事不要再说了,本宫原也不想生下他的孩子。”程皇后抬起头来,望着建琮帝离开的方向,心里想的却是别人。
那个她再也见不到的人。
短暂的回忆过后,程皇后拢着袖子坐下,同喜鹊吩咐:“明早把方才给宁妃把脉的太医传来,本宫要详细问问宁妃的情况,才能妥善的安排她的饮食,你再去亲自挑选两个得力的,到宁妃身边伺候着。”
“皇后娘娘,您总是能把这些事都放在心上,谁有什么不妥,您总是愿意体谅忍耐,做到这个份儿上,却还挑您的不是,婢子真替您委屈。”
至于是谁挑程皇后的不是,不言而喻。
“行了,这些话你咽回肚子里,本宫不想再听了。”程皇后闭了闭眼睛:“下去吧。”
凛冽的寒风没完没了的嘶吼着,白雪皑皑,岁暮天寒。
回到御书房的建琮帝却没歇下来的心思,因为他派到外头监视景王的人回来了。
原本用二十八个少女的血杀了景王的办法是最妥当的,结果被徐之珩稀里糊涂毁了,建琮帝又气又急,还担心景王那边被打草惊蛇了,所以监视的哨子回来,他当然第一时间要见。
那人一身的黑衣,进来便单膝跪地请安。
“起来回话,景王怎么样?”建琮帝问。
“回皇上,景王的属地没发生什么事,皇上让属下留意年节前是否有朝臣给景王送礼,属下并未发现有送礼的情况,朝臣们似乎都有刻意避讳的情况。”
建琮帝冷笑了两声:“主动送礼当然不好,可装作不送的人,朕心里也有数。”
“皇上,曲阁老等人同景王在暗中的确无联络。”
“联不联络的,本也不是几天就能探明白的事,那曲傅林最敬先帝,姓程的姓陆的姓段的,个个儿从前都拥护过景王,朕不能不防。还有那个徐之珩,他和景王相识多年,二人一起上过战场多次,出生入死,先帝还说过他们两个处的像亲兄弟,朕可不信徐之珩暗中没与景王联络过。”
虽然这一切都是猜测,但建琮帝不觉得自己猜错了。
“那皇上,您需要属下做什么?”
建琮帝眸光一暗:“你之前在徐之珩手下做过事,朕要你还用参将的身份,潜伏在徐之珩身边,为朕打探消息,好让朕未雨绸缪。”
那黑衣人一抱拳:“微臣明白!”
第二日,一个名为杨彦的男子敲开了徐家的门,说是在外刚刚打仗回来,要拜见徐之珩。
听闻杨彦过来,徐之珩并没有多少意外。
来传话的圥墨说完,徐之珩神情淡漠,说道:“让他在偏厅等我吧。”
坐在他身边的灰翱不解道:“杨参将与徐将军一起出征多次,我还当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呢,怎的徐将军好像对他有什么意见?”
徐之珩没有回答灰翱的话。
一个军队,能领兵打仗的人并不止他徐之珩一个,他有许多下属,有的跟随了他几年,有的是半路被建琮帝塞给他的。
那些塞给他的人,徐之珩都小心翼翼的防着,却忽略了其他跟他出生入死过的人。
杨彦就是这样一个人,徐之珩前世就是死在杨彦手上,不知杨彦什么时候就成了建琮帝的人,在战场上反手将徐之珩杀了,到那时徐之珩才知道杨彦的真实身份。
回来这么久,徐之珩是想要报仇的,奈何杨彦明面儿上被建琮帝派出去了,徐之珩一直没找到机会,如今有了机会,徐之珩自然要报前世的仇。
很快,徐之珩来到了偏厅,杨彦坐在这儿正在喝茶,看见徐之珩进来急忙站起身:“徐将军,属下回来了。”
“坐。”徐之珩对他还如以前那般自在热络,走到正位大马金刀的坐下,问道:“一别大半年,一出去这一趟可还顺遂?”
“回将军的话,属下一切顺遂,只是心里惦记将军,得知将军在战场上平安,还拿了大捷,属下这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只盼着能早点回京,管将军要酒喝呢!”
“哎呦,今儿可不巧,等会儿我约了别人喝酒,下次,下次肯定找你。”徐之珩的神情与往常并无不同,起身拍了拍杨彦的肩膀:“快回去吧,别让你那老母亲等急了。”
杨彦的母亲并非他亲娘,当初杨彦是被徐舟权捡回来的,那时候他应该十岁出头,正巧徐家的老人儿一直没个孙子,徐舟权便将杨彦给了那对夫妻。
原本杨彦的身份只会是一个徐家的奴仆,但是徐之珩看出他是个适合练武的身子骨,自己学武时就让杨彦在一边儿跟着学,杨彦心里憋着一股劲,学武学的不慢,等到徐之珩能上战场时,他也就跟着去了。
后来徐之珩拿下一个又一个的军功,杨彦也沾了不少的光,至于他是什么时候成为了建琮帝的人,徐之珩到现在也摸不准。
杨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是距离徐家不远的一户宅子,宅子不算大,但是收拾的干净精致,因为他也做了官的原因,他的养父母没了奴籍,过上了养尊处优的好日子。
听说杨彦回来,杨彦的养母高兴坏了,亲自到外头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