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远被这么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心里还不服气呢,嘴硬道:“她和我有事,那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想在京城这地界儿嫁给别人,除非是瞎子聋子或者身有残疾之人才愿意娶她,否则谁能正眼瞧她?现在的情况很明朗,咱家不差这一个媳妇。”
瞧着儿子这样自信,徐舟权被气笑了,反问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把话就给你放在这儿,皇上若是许了韫瑰公主必须嫁给你,那是他刻意打压韫瑰公主,而非是因为长公主嫁不出去!人家都是公主了,命数好投了个好肚皮,还能差一门好姻缘不成?若是皇上不许她嫁给你,那是再正常不过,你若是和你母亲一般,真想把前程系在女人的裙带上,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没出息的东西。”
徐之远被骂的心里更气,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倒是把徐舟权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这好儿子要跟他大哥徐之珩学,拿他这个做父亲的当孙子。
不过比较庆幸的是,徐之远没那个胆量,他只是站起来保证道:“儿子就算不靠什么岳丈,不靠什么姻缘,也能在朝堂上混出名堂来,父亲等着看就是。”
何氏在一旁都吓傻了,方才徐舟权抽徐之远的那几个巴掌,抽一下何氏捂一下胸口,眼下浑身失了力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见徐舟权站起身来,眼神从何氏的身上冷冷飘过,然后说道:“来人呐,对外就说二公子和何姨娘得了疯病,要在府上养一阵子,这段时间他们各自禁足在自己院中,不准出去一步,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敢助他们出去,别怪我翻脸无情,有一个算一个都打出去。”
外头的几个下人齐齐应是,徐舟权准备往外走。
何氏猛的回过神来,往前扑着想要抓住徐舟权,可徐舟权步子迈的又大又急,何氏根本抓不住。
碰巧她的膝盖压在了刚刚徐舟权打碎的瓷片上,痛感顿时席卷她的全身,她惨叫一声浑身一软,跌在了地上。
而徐舟权却也只是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膝盖遭受了什么,但他却一个字也没说,转头便出去了。
徐之远走过来想要把何氏扶起,却被何氏用力推开,骂道:“你个没出息的,若是你能像你大哥那样,我何必在你父亲跟前这样!”
这话骂的徐之远一头雾水,且有些委屈。
“我像他?他是个不要命的,说好听了是忠君报国一腔孤勇,说难听了那就是蠢,我要是像他一样莽夫,说不准我早就死在战场上了,你可就没儿子了!再说又不是我让你去撺掇父亲害曲时笙的,徐之珩生气报复的却是我,我还没委屈呢,母亲怪我做什么!”
何氏瞪了他一眼,刚想说话,却见外头进来了两个下人,拖着何氏就往外走。
这让何氏有些紧张,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叫嚷道:“你们干嘛!你们疯了?敢动我你们不要命了!”
其中一个下人说道:“何姨娘您清醒些吧,是老爷吩咐让您回您自己院子禁足的,咱们不能让您留在这儿。”
“可我儿子在这儿!”何氏用力的挣扎着,却被生生拖出了徐之远的院子,离徐之远越来越远。
看着母亲被拖出去,拖痕上还有零零星星的血,徐之远心态有些不正常了。
他用力的推倒了多宝阁,上头放着的珍宝赏玩稀里哗啦的砸了一地,外头人听见动静没一个敢进去的。
发泄过后,徐之远颓废的坐在地上,待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他这口气才算缓过来。
“来人,把东西收拾了。”徐之远哑着嗓子吩咐。
发着高烧的他,如今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仿佛正在等死一般。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门被人从外头推开,进来的并非是哪个下人,而是徐之珩。
瞧见徐之珩进来,徐之远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但随即他就释然了。
报复在他身上,这就是对何氏最好的惩罚,因为何氏就他这一个孩子,他被何氏视为了后半辈子的指望,如今徐之珩把他算计到如此地步,最痛苦的不是他,而是为他谋划了半辈子的何氏。
“怎么,你是来看自己的成果?”徐之远语气挖苦道:“堂堂护国将军,做事却如此的偷鸡摸狗,用不入流的手段坑害自己的亲弟弟,这要是传出去,你哪里抬的起头?”
徐之珩神色平淡,跨过倒地的多宝阁,随意坐在了上头,打量了一地的残迹碎片,忽然轻笑一声:“这手段的确不怎么光明正大,但却实在不错,用起来得心应手,还得感谢生你养你的娘,教会了我这个法子,如若不是她,这会儿你顶多也就断只胳膊断条腿,哪里有眼下的落魄情景可让我欣赏?”
听他这么说,徐之远努力压制的怒火有些控制不住了,他吼道:“曲时笙不过一个外人,你这样害自己的弟弟,你还是个人吗!”
徐之珩闻言眉头微挑,仿佛听见了多好笑的一件事,有些嘲讽的说:“我的好弟弟,谁是外人?你母亲害死我母亲,多年来各种打压我陷害我,与我而言她才是那个该死的外人,我报复她难道不对?”
徐之远被气的浑身发抖,连连咳嗽,咳完了才费力的说:“不用你张狂得意,你这手段用的一点也不高明,我母亲已经全都想清楚了,父亲也知道了你是多阴暗的人,拿徐家的名声脸面做刀子伤我们,这是整个徐家你都不顾了,别指望父亲还能信任你重用你!”
“我本就用不着他重用我,这个徐家没我几个亲人,也没我能够放在心上的人,如今我站在这儿,你以为是在和你争家产?我自身价值能顶上整个徐家甚至不止,你以为徐家在我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轻狂的话,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徐之远的脸上,抽的他呼吸困难,仿佛整个人被扒光了一样难堪。
这些年来,他只顾着和徐舟权绑定在一起,努力撺掇父亲和自己一样排斥和对付徐之珩,但徐舟权不傻,他知道自己的家以后交给谁最靠谱,那就是徐之珩。
所以徐舟权虽然疼爱徐之远,但却并没有给他多少实惠,看似和徐之珩父子情分不浓,可处处又为徐之珩考虑,徐之远费尽心机挑拨了半天,现如今他却成了那个被徐舟权放弃的人。
“没有亲人情分的人,就像是水中浮萍,没有根也没有去处,最后不过是生在水中烂在水中罢了,你现在得意忘形,日后必会潦倒后悔,你把家里人都得罪干净了,别指望谁还能看得上你!”徐之远咬牙道。
他没想到的是,徐之珩听见这话又笑了,嘴角满是讥讽的笑意:“所以,这就是我如此在意小笙的原因。”
徐之远的面色骤然一震,面带不解:“她和你不过是有青梅竹马的情分罢了,世上变故多的是,先不说她没有嫁给你,就算嫁给了你,生老病死你们又逃得了哪一样?”
“我们不用逃,因为我和她的感情,早就跨越了生死,她就是我的命,只要她活着我就活着,她若是不在,那我活着也没意义。今日你看徐家红红火火,可在我眼里这里不过是一处空壳,什么荣华富贵的好日子,我和小笙什么都不稀罕,这是我与你的不同。你没感情,哪怕亲娘受伤被拖走你也能视若无睹,我有感情,小笙和我是在这世上最深的羁绊,所以你必会输给我,动了小笙的人,我绝不会让他好过。”
徐之远冷笑了两声:“堂堂将军,竟然是个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的,整日围着一个女子转,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掉了大牙!你最好能出去对每个人都说方才的话,让所有人都知道曲时笙那贱人是你的命根子,是你的软肋,到时候想要害她杀她的,可不止我母亲。”
“那你们可以试试看。”徐之珩站着了身子:“就知道我和你说方才那些话都是白说的,我不在意身份地位荣华富贵,可我现在拼了命的握紧这些,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徐之远扬头看着徐之珩,忽然眼眸一动。
他不可置信的问:“这都是为了她?”
“有了权势,没人敢和我争小笙,就算有人把主意打在她身上,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命够不够硬,这就是我往上爬的唯一目标,我要娶小笙,我要与她地老天长,你现在明白了吗?”
这番话的确让徐之远有些震惊,却又让他觉得好笑的很。
“好,我等着你们地老天长的那一天。”徐之远嘲笑道:“我相信,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曲时笙一定会被人害死,我要看着你痛苦,我要让你因为今日对我的所作所为而后悔,你能报复我母亲,我亦能报复你,你拿住了我母亲的软肋,我也知道你的!”
他以为自己说的话会让徐之珩害怕和紧张,可徐之珩还是淡淡的,情绪并没有多少起伏:“是吗?小笙那姑娘,看着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害羞胆小脸皮薄,但她害起人来,不见得比我心慈手软,希望你能命长一些,别让她一次就把你弄死了。”
说完,徐之珩离开了他的房间。
冷风随着徐之珩未关的房门灌进来,吹的徐之远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喷嚏,他喊着让下人进来,好半天才有一个小随从进来收拾。
详细问了他才知道,徐舟权已经换掉了伺候他多年的下人,那些人都狠打一顿,叫人发卖出去了。
不止是他,何氏身边的下人也没人保得住,徐舟权今日丢了大脸,光拿他们母子撒气哪里够。
徐之珩回到住处时,见屋里亮着灯,他心里就有数了。
推开门,果然瞧见徐舟权坐在里头,神情严肃,似乎已经等了他许久。
上一次父子两个这样剑拔弩张正是在昨夜,没想到如此之快,二人又对上了,如同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先低头的。
“这么晚了,你去哪了?”徐舟权率先问道。
“去看了二弟。”徐之珩脱了斗篷,递给了一旁的随从,随从拿着斗篷退下,回身关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徐舟权眉头紧皱:“去看他做什么?他如今落魄了,那不都是你的手笔?我是你父亲,自以为对你了解,实际上却全然不知你的性格,但即便如此我也并不认为你会是对远儿雪中送炭的人。”
“父亲可真是聪明呢,像徐之远那种窝囊废材,我当然不会做什么雪中送炭之举。”徐之珩抬起头来,眼中的杀意转瞬即逝:“我只不过是去看看他如今的惨状,替我的小笙高兴一番。”
徐舟权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你就那么爱曲时笙那丫头?”
“当然,相同的话我已经说给二弟听了,父亲若是好奇我对小笙的感情,不妨漏夜去二弟院子里问问他。”
“儿啊,你如今有权有势,你可以带着徐家走上更加繁荣昌盛的日子,你何必为了儿女情长,把整个徐家都推上风口浪尖!”徐舟权不解道。
徐之珩闻言轻声的笑了笑:“因为我要报复的,从来都不是他们母子二人,不单单是何氏,也不单单是你的二儿子,这其中还有你。”
“你荒谬,我是你的父亲!”徐舟权站起身来。
“既然你是我的父亲,又指望我带领徐家走上更高处,那你就该知道我珍视的是谁,就该知道什么人是你不可以动的!”徐之珩提高了语调,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警告:“相同意思的话说一句就是,今日我能让徐之远颜面扫地,明日我就能让整个徐家在京城混不下去,横竖我有权也有钱,皇上赏赐的宅子我还未搬进去住,等你们从京城滚蛋,我照样有好日子等着,你可以试一试。”
他的威胁毫不遮掩,徐舟权完全相信,他若再对曲时笙出手,徐之珩真会拿整个徐家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