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高塔

一听这话,凉儿冲着圥墨翻了个白眼:“凭什么?他有手有脚的,还要让人伺候不成。”

圥墨不甘示弱道:“姑娘也有手有脚,你说这话岂不是在说姑娘。”

“你那是强词夺理。”凉儿气的将装着糯米团子的碟子扯回来:“别吃了,吃什么吃。”

圥墨笑了,护着糯米团子说:“别,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今儿可给你带好东西了。”

这话让凉儿松开了手,圥墨趁机把碟子里剩下的三颗糯米团子都塞进了嘴里,急的凉儿着急道:“可别都吃了,这东西吃多了不消化,是要遭罪的。”

只见圥墨被掖的满脸通红,拼命的摆着手,凉儿急急忙忙给倒了杯水递过去,喝过水圥墨才舒坦了一些。

咳嗽了两声后,圥墨从袖子里扯出了一个荷包来塞到凉儿手里,凉儿问道:“这是什么?”

“在街上的时候随便买的。”圥墨端起碗来,把红豆牛乳羹的底儿都倒进了嘴里,然后才说:“我瞧着这花色适合你,你戴着肯定好看,就给你买了,东西不贵,你收着吧。”

凉儿有些不好意思,把荷包打开,见里头是一只细窄的白底青飘柳绿的镯子,颜色很有意境。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凉儿把镯子拿出来看了看,便赶快塞了回去,将荷包的口用力一扎就要还给圥墨。

圥墨把空碗往桌面上一放,一跳三步远:“都说是买给你的,你还给我指望我去送谁?难道要让我戴吗?”

一旁的恬儿打趣道:“凉儿你就快收下吧,这好歹是圥墨的一番心意,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也别辜负了你做给他的这些吃食啊。”

听见恬儿的声音,圥墨笑嘻嘻的凑过去,又摸出来一个荷包递给她:“这是给你的。”

见恬儿也有一个和自己相同的荷包,凉儿的表情有些古怪,捏着荷包的手紧了紧,又说:“都说了这东西我收不得,你拿回去吧。况且又不是独送我的,我不稀罕。”

圥墨眉头一皱,嘴角一抿,双手一掐腰说:“谁告诉你不是独送你的?这东西是圥戎那臭小子让我送来的,我和他是一块儿买的!”

听说是圥戎送的,恬儿动作麻利的打开了荷包,里头装了一只温润雅致的羊脂玉镯子,和凉儿的那只正截然相反,拿在手中触手生温,恬儿很是喜欢。

跟在曲时笙这些年,什么好东西她们都见过,自然知道这桌子不是凡品,肯定不是街边随处可见的东西。

所以恬儿将荷包放在了桌面上,思考了一番说道:“这镯子太贵重了,我收不得,还请你回去向圥戎转达我的谢意,收镯子就算了。”

凉儿也跟着说:“你们这会儿把镯子拿回去退了,还能原价给你们,再晚些可就不是那个价格了。”

“哎呀,你们可真啰嗦了,认识这么多年了快过中秋送点东西都不收。”圥墨走到曲时笙身边,一副贱兮兮的样子:“姑娘,这招还是将军教我们的,平时过年过节,将军都送您什么啊?”

曲时笙淡淡一笑:“将军把你送过来替我做事啊。”

圥墨脸上的笑容顿时无影无踪,颇有些委屈的回答:“合着我是个和亲的?”

“我做主,她们两个收下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暗中保护我们一整天一定累坏了。”曲时笙说着就把圥墨往外面推:“你家将军最近事情多,少不得你要两边跑,明天得空了来青杏斋,给你们做些吃食拿走。”

第二日,曲时笙早早的打听,确认金禹行是在镜春楼睡了个日上三竿才醒。

林江玉也派人过来传话,昨晚金禹行睡的很死,活剐了他怕是都难以醒过来,她差人守在金禹行门前整整一宿,确认屋内鼾声震天无人进出。

有了这层保障,曲时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一面安排凉儿给徐之珩和圥墨圥戎做吃食,一面安排做点心的师傅做一份苦荞核桃糕给范雯昭送过去。

然而苦荞核桃糕做好了以后,曲时笙让恬儿亲自送过去,恬儿却没进去门,一脸糊涂的走回了青杏斋。

“没进去门?”曲时笙觉得有些疑惑:“什么叫没进去门?”

“范家大门紧闭,婢子叫了好一会儿门才有人开,来的人态度不好,婢子说明来意后他也只说主子们都忙着,没空吃什么核桃糕,就把门关上打发婢子回来了。”恬儿解释说。

曲时笙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个算盘,有意无意的伸出手指拨弄几下,自言自语道:“这个节骨眼上能忙什么,连门都不给开?”

她和范雯昭相识也有些年头了,二人都出身名门,关系比较亲近,两边也有互相送过点心吃食的时候。

之前几次,曲时笙都安排恬儿去,算是混了个脸熟,从未有过把恬儿拒之门外的情况。

就算是第一次去,恬儿说明来意后,范家人客客气气的把恬儿迎进去,还给了赏钱才送人出来的,今日这种情况实在是奇怪。

正想着,徐之珩走进了青杏斋,佩剑随手搁在了柜台上,冲着曲时笙说:“掌柜的今儿准备了什么东西啊?”

曲时笙笑了一下,递了块投湿的帕子给徐之珩擦脸,二人的一举一动在别人眼里就仿佛在一起多年了一样。

“做了一道炝炒鸡丝,一道清蒸桂花鸭子,一道红油青笋和一道椒盐海虾,客官可还满意?”曲时笙问。

“满意满意。”不等徐之珩回答,圥墨在外头栓了马,搓着手走进来:“曲姑娘,属下这就进去了啊。”

等三人吃饱喝足,曲时笙问起了范家为何大门紧闭的事,却问的徐之珩一头雾水。

“昨晚不是我值夜,我和圥戎去抓那内侍来着。”徐之珩问:“你怀疑范家出事了?”

这话曲时笙有些不知该怎么说。

前世范雯昭出事时,徐之珩人还在边关没回来呢,对这件事压根不知情。

她将徐之珩扯到一边,低声道:“前世你不在时,范雯昭出事了。”

徐之珩眉头一皱,听曲时笙继续往下说。

“秋分那日,金禹行从镜春楼出来,喝多了酒正巧碰见了范雯昭,他把范雯昭…”

剩下的话曲时笙没有再说,徐之珩明白。

“然后呢?”

“范侍郎将此事瞒住了,暗中奔波了几天,想让皇上做主,可那狗皇上却替金禹行遮掩,甚至说范家是自导自演。中秋节那日,范雯昭眼看自己受了委屈恶人却自由自在,她心一横自尽了,就死在我的面前。”

大好年华就这样因为金禹行而死,曲时笙和徐之珩都替范雯昭觉得不值得。

“昨日是秋分,所以你把范雯昭约去道观赏菊花就是因为这个?”徐之珩问。

曲时笙点点头:“后来圥墨亲自看着范雯昭进了家门,我还将金禹行困在镜春楼不让出去,想来已经避开了前世的灾祸。可今天我吩咐恬儿去范家送点心,却得知范家大门紧闭,我有些慌。”

“别慌。”徐之珩握住了曲时笙的手:“你已经尽力了,两边人没有碰面的机会,又哪里能重蹈前世的覆辙呢?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你救了范姑娘。”

话虽这么说,可曲时笙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很不安宁。

最终,她决定亲自去看望范雯昭。

然而在她到达范家后,却被告知范雯昭出了京,随她母亲走亲戚去了,让曲时笙等她回京后再来探望,曲时笙想多询问一些,却又怕没发生过的事说出来会引人误会,只得作罢。

中秋节前夕,杜若若回了京城,给曲时笙带了一些当地的特产和一些首饰。

凉儿把东西拿进来给曲时笙看,除了一些海货和药材,还有梨花白玉制成的梨花簪子,一套四支,装在一小匣子中。

曲时笙捏起一支细看,心中感叹这手艺可真不错,梨花雕刻的栩栩如生,不是几十年的老手肯定做不出来。

“杜姑娘还说,她父亲操办今年的灯会,听说很是不错,邀姑娘跟她一起去凑个热闹。”

“知道了。”曲时笙把簪子搁回了匣子中:“你去打听一下,看看中秋节那天,范姑娘会不会与我们一起去。”

凉儿走了一个下午,回来后同曲时笙说:“听说范夫人和范姑娘都在外头还没回来呢。”

曲时笙也不知还能再做些什么,这些日子她让徐之珩和圥墨帮忙盯着金禹行,却没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有时她觉得自己想的太多,脑袋里的东西乱糟糟的,令她头痛。有时却又觉得自己想的还不够,明明她可以拯救更多的人,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中秋节这天十分热闹,秋后的阳光不似夏天那般炽热,从窗棂透进来,洋洋洒洒的照进室内,有一种微微的暖意。

曲时笙坐在梳妆台前,由恬儿给她梳好了头,用的就是杜若若带回来的那一套簪子,四支梨花簪子两高两低,和她今天这一身芙蓉色的飞鸟描花裙很是般配。

等她坐上马车时,外头已是夕阳西坠,霞光漫天。

与杜若若汇合后,天色也蒙蒙黑了下来,各处的彩灯纷纷亮起,虽然曲时笙前世看过一遍,但今生再看还是会为眼前的精致美景感到荣幸和诧异。

杜若若今天犹如一只翩翩飞的蝴蝶,长裙上绣的花瓣层层叠叠,青丝似泼墨一般随意,手里提着一只兔子灯笼,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

后头跟着的婢女仆从,几乎每人手里都拿着些糕饼点心,杜若若这人眼大胃小,吃食买了一大堆,自己却吃不了两口,便赏给了下人。

曲时笙心不在焉的跟在杜若若后面走着,眼神时不时的看向不远处的建筑,挂满了彩灯的观灯楼犹如琉璃宝塔,晶莹灿然。

前世,范雯昭就是从此处一跃而下,摔死在她面前的。

虽然今生她已经救下范雯昭,但前世那刺目的红让她忘不掉,所以她有意躲闪,不愿靠近那里。

徐之珩穿着一身绣着白头鹰的长襟,随着徐之珩走动,鹰身鹰眼活灵活现,可见绣技高超。

他找到了正在陪杜若若买煎豆腐的曲时笙,拉住了曲时笙的手腕,这将曲时笙吓了一跳,回身瞧见是徐之珩,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了,手这样凉。”徐之珩不理会旁人的目光,将曲时笙的手拢在自己的大手中:“别为那件事担心了,我打听过,她和她母亲还在京外未归,她父亲也没被刻意针对,这一关已经闯过来了。”

“但愿如此。”曲时笙深深的闭眼道。

拿了煎豆腐的杜若若一回头,只见二人手牵着手,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这可把杜若若吓了一大跳。

但秉承着有八卦不看就是王八蛋的原则,杜若若凑近到二人面前,开口道:“你们…别告诉我这是在取暖。”

曲时笙闻言猛的把手收了回来,倒是徐之珩淡然一笑:“天气不似上个月那样热,晚间也有冷风,杜姑娘出门还是多穿些的好。”

杜若若狐疑的盯着二人,最后悠悠开口:“我就不必徐将军关心了,不过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时候好上的,我竟然不知道!”

“好了,别胡说了。”曲时笙有些不好意思。

杜若若看向徐之珩:“她不诚实,你来说。”

“姑娘家脸皮薄,很多事她的确说不出来。”徐之珩看着身侧的曲时笙,缓缓说道:“等我们成亲那日,会被杜姑娘送帖子的。”

这边杜若若还未来得及惊讶徐之珩的坦然,那边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曲时笙和徐之珩猛的撞过头去,只见挂满了彩灯的高塔之上,一道身影正立在上头,定睛一瞧那就是范雯昭。

今日的范雯昭身穿一身白衣,长发披散在身后,随着晚风吹过,衣衫和头发都被吹起,仿佛她就是深夜里前来索命的厉鬼,让在场的百姓们都感到惊恐和意外。

杜若若看清了上头的人,伸手一捂嘴:“是雯昭?她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