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远暗暗捏紧了拳头。
从小到大,虽说父亲给了他很多疼爱,也对他非常重视,可那些重视与徐之珩比起来却是不值一提。
徐之珩的确优秀,这个徐之远也是承认的,只是徐之远觉得他自己也不差,不过是缺少机会罢了,他始终坚信他才是徐家未来的顶梁柱。
如今听见徐舟权这样说,徐之远心里憋屈的很,低声恨恨道:“谁想做什么驸马!”
“就因为你和韫瑰公主的事,皇上一直看老子不顺眼,早知如此当初你灌几两猫尿和韫瑰公主私通时想什么了!”徐舟权骂道。
“我…”一提这件事,徐之远有些懊恼的低下了头:“那时候我也不知是怎么了,稀里糊涂就醉了,我酒量不差的!再一睁眼睛我已经在韫瑰公主屋里了,她也没拒绝,我…”
“你什么你!”徐舟权快走两步,来到徐之远面前,手指几乎要戳在他鼻尖儿上:“你就该庆幸此人是皇上的亲妹妹,你就该庆幸当时那么多人在场,若是没闹的那么大,你早就被赐死了知不知道!”
徐之远很想反驳,却又反驳不出来,眼神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发出来。
这时徐之珩推门进来,询问徐舟权:“二弟还好吗?伤势怎么样?”
徐舟权方才还十分生气,但看见徐之珩,他还是扯出了一个笑脸来。
“他皮糙肉厚的,几板子打不坏。”徐舟权意有所指的问:“皇上那边,情况如何?”
“情况不太好,儿子方才去打探了一番,据说皇上心情很糟,连太医端过去的药都被打翻了。”徐之珩随口胡诌道。
徐舟权露出了不太妙的神情,转头瞪着徐之远说:“你啊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父亲也别说二弟了,他也并非有心的。”徐之珩挑拨道:“二弟也没经手过驯马的事,战马性子都烈,能上阵的岂有好驯服的?父亲安排这个差事给二弟已是不妥当了。”
听他的意思还要训斥自己,徐舟权脸色有些不好看,手指用力的点了点徐之远:“还不是这小兔崽子,求到我跟前儿来,说他有信心办好这个差事。结果呢?差事没办妥当,摔了皇上还险些连累了我!”
“父亲别气恼,有了这个教训,他日后做事会更加认真的,相同的错误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徐舟权冷哼了一声:“他天生就是个捅娄子的命!当时信誓旦旦的说要跟你上战场,结果还不是让你给他擦屁股,小错误不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如今落了这么个杀头的罪过,我真不该如此信任他。”
徐之远终于听不下去了,吼道:“我下次一定能办明白,我并不比大哥差!”
那边的徐之珩煽风点火,徐之远却一句也没听出来,徐之珩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眼看徐舟权已经火冒三丈了,呵斥道:“二弟,你同父亲吵什么?你做错了事父亲说你两句都不成了?”
“这里有你什么事?你是战场上的熟手,若你能指点我养马的事,何至于出现这么一档子事?我看你就是想看我笑话!”
这番话说完,徐舟权再忍耐不了,上前两步一巴掌狠狠打在徐之远的脸上。
徐舟权也是武将,手掌上有多年练功留下的老茧,力气也大的出奇,这一巴掌拍的结结实实,直打的徐之远耳朵嗡嗡作响,看人都有些重影了。
“你大哥告诉你,那是为了你好,我当初告诉你让你不懂的地方去问你大哥,你可曾主动去过?指望人家主动指点你,你当人人都是你爹,都得教你做事不成!下次再有一回这样的事,看我不活打死你!”
说完,徐舟权转头出了门,屋内只剩下了兄弟两个。
说实话,徐之珩心里畅快的很。
当初他年幼,见过多次何氏陷害母亲、欺辱母亲的场景,母亲生他时被何氏害了身子,所以常年缠绵病榻身体一直不好,后期更是起不来床,何氏明着暗着给了他们母子多少磋磨,徐之珩从未忘记。
趁着母亲生病,何氏将管家权夺了去,直到现在还握在手里,就打量着给她儿子的青云路添光添彩呢。徐之珩这么做的目的并非都是出气,日后曲时笙若是嫁过来,保不齐要与何氏掰手腕,他得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干净,让曲时笙省心些。
父子若是离心,何氏在中间要忙的事可不少,徐之珩就静静的等着他们三人乱起来。
建琮帝养病,朝臣们没了安排,便漫无目的的在山上闲逛着,曲时笙也约了两个曲傅林同僚的女儿,下了山去钓鱼。
行宫的山脚下也被打理的十分精致,古木藤萝,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浓荫蔽日遮天。
从前曲时笙只觉得这里美,现在曲时笙却觉得这行宫实在收拾的太好了,人力物力都没少投入,劳民伤财,皇族又并非年年来时时来,安排这么个地方实在没必要。
水阔山高,波光粼粼,曲时笙甩了个钩子下去,就静静的坐在小杌子上头等着。
她一左一右分别是礼部尚书的独女杜若若,和吏部侍郎的嫡女范雯昭。
杜若若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自小被惯着宠着长大,性子也格外骄纵一些,坐了没多久就嚷着又热又累,她的婢女连忙端着冰镇的蜜羹过来喂她吃了几口,又给她遮阳扇风,可她依旧坐不住。
“这蜜羹都化了,不凉快。”杜若若转头同曲时笙她们说:“你们先钓着,我带了厉害的厨子,等会儿有鱼吃了送到行宫的膳房煲汤去。”
说完,她就躲上马车,一溜烟不见了。
曲时笙和范雯昭相视一眼,都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没多久,岸边来了人,这人手持折扇从远处走来,身边并无人跟随。
离近了曲时笙才看清,这是与郭成玉同期中榜的状元郎薛韫,他的面容俊逸疏朗,一双眼睛格外有神,凡是见过他的人,很多都会夸赞他的眼睛生的好看。
薛韫并非京城中人,他家在外地经商,母亲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薛家的生意遍布天南海北,可以说薛韫此人就是个行走的金元宝,没他花钱摆不平的事。
这么有钱的地步,薛韫还愿意专心苦读,和郭成玉这个探花一同中举,甚至拿下了状元的位置,可以说是商官两占,无人敢小瞧他。
建琮帝给薛韫指了个外放的差事,但薛韫不愿意去,待了两年便借口回京省亲加养病,那些差事让建琮帝做主扔给了别人,也不管建琮帝那边怎么想,回京开始过舒坦日子。
曲时笙明白他的想法,虽说商人赚得多,但商人被很多人瞧不起,所以大多数经商的人都愿意家里出个做官的,薛家就是如此。有了功名在身,哪怕官职不高,说出去也占了个有头有脸,谁敢瞧不起?
因此曲时笙猜测薛韫压根不是诚心实意想做官的,他只是为了家族能够更加昌盛,后半辈子能过的再顺遂一些,做文官一天忙的焦头烂额,他才不愿意。
前世她对薛韫了解不多,今生也不算多,只是前世她到了青楼后,偶然听过来的客人谈起,薛韫在朝堂上直接质问建琮帝曲家的事,被建琮帝下了狱,还是薛家掏空了大半家底建琮帝才同意放人,但必须外传他被建琮帝处死,不可让他在京城出现。
并无什么瓜葛的两个人,曲时笙不明白薛韫这么做的目的,所以瞧着薛韫向自己走来,曲时笙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我知道我是个风流倜傥的,可曲姑娘如此目不斜视的瞧着我,我却还有些不好意思呢。”薛韫将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对着他自己那张脸连扇几下。
曲时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想不通,这么热的天儿穿着一身白来湖边,也不怕弄脏了衣摆。”
“这倒是那么回事。”薛韫将胳膊举起,打量了一下衣袍:“可我家里给我准备了很多相同款式的衣裳,穿一件扔一件,根本就没有浣衣的人,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这下曲时笙真是忍不住了,这次是当着薛韫的面儿翻了个白眼,转头看着鱼钩不说话。
薛韫见她不出声,径直走来坐在了方才杜若若坐过的位置上,折扇有意无意的往曲时笙这边送风,有一茬儿没一茬儿的说着话。
“你是不是没钓过鱼啊?半天也没个动静,不能是给鱼都吓跑了吧?”
曲时笙瞪了他一眼:“薛状元,我与你不熟吧?你和不熟的姑娘说这种话合适吗?”
薛韫笑了,将折扇合上打了打自己的嘴:“怪我怪我,忘了曲姑娘出身高门显贵的书香世家,不能开这种粗俗的玩笑。”
看他这般嘻皮笑脸,曲时笙对他的那点子好奇和不解只能咽进肚子里。
曲时笙不愿理会他,依旧盯着湖面,希望有一条鱼能咬钩。
可平静的湖面一动不动,一点有鱼的迹象都没有。
薛韫又嘲笑道:“若是你肯夸我两句,我就帮你重新弄一下鱼饵,保证你能满载而归!”
说话间,薛韫靠近了曲时笙一些,只听后头有一男子高声道:“薛状元!”
三人齐齐转过头去,有风轻送,柳枝微拂,只见树下的男子一身竹青色的衣裳,与旁边的柳树十分相衬。
徐之珩快步走来,眼神不善的在薛韫身上扫视了一番,接着问向曲时笙:“可是没钓到鱼?”
曲时笙有些委屈的把手摊开给他看:“手心都出汗了,鱼还是不咬钩,我想着晚上做鱼汤给你送去呢。”
徐之珩笑了笑,用帕子擦净了曲时笙手中的汗,转头看着薛韫说:“她的手是抚琴作画的,钓鱼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只是寻常玩闹散心的小事,做不好也是正常,你说话别那么夹枪带棒。”
薛韫委屈道:“表哥你这可真是误会了,我哪里夹枪带棒?我不过是逗逗她而已,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性格你还能不知道?”
这两句话听的曲时笙瞪大了眼睛。
她方才若是没听错,薛韫是在喊徐之珩表哥?
可她暂时没机会让徐之珩解释这件事,因为徐之珩已经很不满的捏着薛韫的衣裳将他提到了一边,张嘴便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道理,说的薛韫头疼脑胀,向曲时笙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看他瞧着曲时笙,徐之珩一个没忍住挥起拳头来,吓得薛韫直接把头护住了,凶狠道:“表哥你有病吧!我就是逗逗她,开个玩笑,你怎么还打人啊!”
这段剑拔弩张的氛围一点也不让人紧张,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关键时刻范雯昭说道:“曲姑娘,你的钩子钓到鱼了。”
曲时笙回头去看,湖面果然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看着那扑腾的劲儿,这次钓到的鱼还不小呢。
可徐之珩没给她收杆的机会,抢先一步过去,拿着鱼竿后果然是一条正在拼命扑腾的大鱼,徐之珩喊道拿不住了,一个转身那条鱼狠狠打在了薛韫的身上,薛韫踉跄两步差点跌进湖中,站稳后才发现胸前有好大一个水印子,还有几颗鱼鳞挂在上头。
“徐之珩!亏我一口一个表哥叫着,你就这么害我!”薛韫气的直跺脚:“我要告诉我母亲去!”
“有能耐你就去,你娘要是知道你和我的未婚妻在这儿闲聊,她还不打断你的腿!”
一旁的范雯昭仿佛被什么附身了一样,眼睛睁大耳朵竖起,那看热闹十分认真的神情,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口袋里掏出瓜子来一般。
“什么未婚妻?怎么就未婚妻了?”薛韫不服道:“你可有提亲?你父亲可有为你去下聘?无礼无聘你张嘴就说人家是你未婚妻,你这不是毁人名声占人便宜吗?”
“我看你就是讨打!反正她这辈子只嫁我一个,你再啰嗦我给你扔到这湖里去!”徐之珩面对着薛韫,也罕见的拿出了他的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