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杨修远穿过十几个帐篷后求见天子吃了闭门羹,后者根本没有心情见这个所谓的驸马,若不是因为此人,他的女儿怎么会被人绑架?不要其小命李清平都感觉自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见面?那自然不可能。
心中知道自己责任的杨修远愧疚的很,可他没有办法只能营帐外面干等着,现在整个秋狝现场除了天子门前将士,其他的都被派出去寻人,他想带人去找公主,只能如此办,而且那个神经病与他做的生意,也必须有天子参与才行。
两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杨修远心中比李清平要放松些,因为他是担忧人中唯一知道公主现在安然无恙消息的。
帐篷之内,梅妃以泪洗面已经一日之多,枕边之人总是哭哭啼啼,饶是他这个养气功夫极其到家的帝王,也忍不住心中烦闷,但考虑到母子连心之事,他又是将心中的愤懑压了回去。
梅妃忽然止住啼哭声,泪眼婆娑地望向他道:“皇主,您为什么不让修远那孩子进来,长儿是我们的女儿我当娘的心疼,修远这做男人的,又能好到哪儿去?”
“爱妃就是心地太善良,若不是那小子,长儿又怎么会被绑架,不去找我女儿却来见孤,难不成孤就能直接找到长儿!?”
李清平一提起来杨修远心中怒火陡然就升起了,梅妃见状轻叹一声气道:“那皇主可是知道修远那孩子也是一天没合眼,跟着将士转了一天山,若是那孩子有办法,怎么会来求您呢,您把他拒之门外,是一个父亲该有的行动,可作为一朝天子,让官员们瞧见了总归不好”
梅妃说的头头是道,这不禁让李清平心中犯起了嘀咕,话很占理,但却是有些不太对劲,沉默了片刻之后,李清平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枕边人,而后对着门外出声:“进来!”
梅妃闻声依旧是刚才地那番表情,李清平特意看了一眼并未发现异常,可其心中到底作何感想,还是无人可知。
杨修远算是有了机会,门口的两名金甲卫也并未搜他的身,深吸一口气入帐篷,他看见两人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心中本来还有气的李清平见到这一幕,怨气稍稍消散。
这么多年来,清河杨家的人,从来没有心甘情愿的跪过他,杨家老太爷那一次若不是为了求他,他李清平这辈子都收不下杨家太爷的膝盖。
一代醇儒的脊梁个气节,是由万千圣贤书堆出,非是人皇,怎可使其跪。
“起来吧”
李清平抬手,“长儿的事儿你的责任不大,孤明白你也煎熬,说吧,来找孤什么事儿?”
“草民想恳请皇主给臣带十人兵,深入山脉寻找公主,歹人狡猾,臣不想放过任何一点线索,公主殿下是因为偷偷见臣才被人绑架,臣心中如万蚁噬心煎熬不已,若是不做点什么,草民心中只会更加难受”
迟迟不愿起身的杨修远一直低着头。
“十人,孤准了”
“多谢皇主”杨修远起身,心中想好的计划与话术直接崩盘,正打算出营帐再想办法,梅妃忽然出声道:“修远,给我敬一杯茶吧”
李清平假装没有听见这话,杨修远猛地一愣:“皇后娘娘,这不合规矩吧”梅妃莞尔一笑道:“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你既是长儿的未婚夫,给未来的岳母敬一杯茶,又有什么不可?”
似乎是揣摩出了梅妃话中意思,杨修远忽然泪流满,面再度跪到地上,他道:“皇后娘娘”
“傻孩子,不要想这么多,去吧,端茶去”
梅妃再度开口,李清平心中幽幽叹了一口气,他的妃子心思总是这么玲珑,驭人之术比起他来也是丝毫不差,他这个当天子的都不一定能让清河杨家的人低头,可他这妃子,仅用一句话,便让其心悦诚服,实在是不一般。
“草民遵旨”杨修远涕泪横流的走出营帐,门口的两个金甲卫面色如常,不过他们心中确实暗自感慨,一步登天之人少有,可今天他们确确实实的见了一个,若不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缘故,杨修远这个驸马位置能不能保住还两说,但现在,不仅是保住了,还深深的让皇后和皇主认同了,这南清的江渊刚落马,又一个地位超群的人出现了。
当杨修远端着两盏茶再度回来之时,金甲卫伸手拦住先用银针试了试毒,结果当然是没有问题,可放松了警惕的金甲卫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杨修远撩开帐篷的瞬间,一撮在他掌心藏着的粉末落入了左边的茶盖之上,而在营帐落下的瞬间,他又伸手扶了一下茶盖。
月明星稀,周明皇从后勤帐篷中借着月色离开,一袭红衣的女子依旧高调,没有换下衣服,脸色也是如白天一样冰冷,已经领教过女子高招的五短汉子只能假装没有看到其耀武扬威。
走在中间的周明皇时不时呲牙,不知心中在想什么,红衣女子虽然高调,但是带着他们走的路上却没有见一个将士,心中有所猜测的周明皇想起王玉山来,也不禁暗自感慨,这个名义上是天子老师的糟老头子,布局和手段,确实恐怖,天子找女儿布下了天罗地网,红衣女子带着他们出来却如入无人之境,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这条路上的搜索乃是红衣女子负责,从此又可以猜测,这女子的身份,绝对不会简单了,而且很有可能是李清平极为信任之人。
“前面便不会再有将士出现,你们从此处离去,公主的位置现在告诉我,后续事宜会有大人亲自接手,与你的合作也到此结束”
红衣女子止住脚步,声音冷冰冰。
跟着的五短汉子沉默不语,倒是那邻家姑娘长相的女子有些愤愤不平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做了这么多,就这么打发我们走?你们会不会做生意!”
“周公子不懂如何管教下人,我便替你管教一番”
红衣女子出手极快,快到五短汉子都来不及阻拦,一贯烦这个邻家姑娘的周明皇“住手”两字刚刚出口,在他身边的女子就惊恐地捂住了脖颈,但这并不能阻挡鲜血喷涌,邻家姑娘濒死之际,还想要伸手拉自家公子求救,可手刚伸出一半,就倒在了地上。
“周公子一直称这女子为脏女人,其实心中也是在悔恨吧,毕竟不是你周武皇朝无能,这女子的母亲也不会遭受奇耻大辱,有些人生来就是一种错误”
红衣女子抖手甩出一道醒目血珠,而后收起武器往回走,经过周明皇身边之时,她还不忘道:“有些时候,不说比说了还要残忍,慢走,不送”
周明皇呲牙动作消失不见,他双拳紧握想要转身接话,但他前面的五短汉子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最后周明皇也没能将袖箭射出,红衣女子杀了人之后潇洒离去。
“公子,忍一时风平浪静”五短汉子也很委屈,但是他没任何办法,人在屋檐下,又怎么能不低头?
“忍一时,忍一时啊”
周明皇咬牙切齿的松开拳头,“我已经忍了十九年,还要再忍多久,从我记事儿开始,这十九年来,一切太平,伤疤从没有疼过,如今被人揭开来,血淋淋的伤口就在眼下,自己下人死了,当主子的没一点脾气,你们难道不心寒?!”
“公子,人已经死了,我们能活者便不能再作出冲动之事,小丫头跟了这么年,可他骨子里却不算是周武皇朝的人,一个连亲爹都不知道是谁的女子,我们将其养这么大,已经仁至义尽了,公子,老爷做皇帝的时候曾经说过,这做天下共主的人,其他能耐都可以没有,心狠手辣必须要有,最是无情帝王家,公子,节哀顺便”
五短汉子对女子也有感情,说句实话的,即使是养个畜生,十几年的时间也该有些感情了,铁石心肠的人不过是表面坚硬,人心到底还是肉长的。
周明皇缓缓蹲下身来,将倒在地上女子拦腰抱起,面无表情的朝着红衣女子给的方向前行,几个五短汉子叹气跟上,周明皇抱着怀中逐渐丧失体温的姑娘,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苦闷,轻启嘴唇,他道:“这么些年来,本公子的衣食住行大部分都是你照顾的,如今你因我而死,也算是解脱了,本公子的嘴巴毒得很不是?可我发现那只是窝里横,到了外面没有实力,你家公子跟一条丧家之犬没什么区别,南清山高水远,地域广阔,从今以后,青山绿水处,就是你的新家”
言落,周明皇停住脚步,他方才声音很小,五短汉子不曾听闻。
“公子为何不走了?”
“就埋在这儿吧”
周明皇将抱着的女子放下,而后拔出靴中匕首开始挖坑,几人见状虽有不解,但却没有让自家公子亲自动手,一盏茶的时间,几个汉子刨出了一个大坑,周明皇将女子放进去,而后轻轻的弯了一下腰。
红衣女子离去之后一路直行,很快便来到了王玉山所在的营帐,门口的将士识相的走到一边避嫌,见状,女子才轻启朱唇开口道:“大人,卑职求见”,屋里传来苍老声音:“进来”
红衣女子撩开帐篷入内,进门之后,便单膝跪在地上拱手禀报道:“大人,事情都办妥了”
“那女子杀了没有?”屋里老人背对着女子,鹰顾狼视回头询问。
“杀了,一刀封喉,绝无生还可能”
“嗯,办得不错,公主可以送回来了,还放在之前的地方,记住,一定要是天子亲自带人前去,杨修远这个棋子还能再用,杨家人越是不想掺和进来,老夫就越是要他们身败名裂!”
“是,大人”红衣女子点头拱手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在等什么,王玉山扭过头去轻声笑了笑道:“你弟弟的消息会有人给你送去的,但只是消息”
“你!”红衣女子陡然握住了腰间软刀。
“冲动是魔鬼,记住,别有下次,否则,老夫会让你和你那弟弟,死无葬身之地的”
红衣女子放下手来,缓缓退出营帐内,老人嘴角上杨,来到自己的太师椅边,伸手抚摸着光滑而贵重的檀木椅子,他忽然桀桀一笑,而后落下两行浊泪,“人心本弱,世人谁无软肋把柄?珠儿啊珠儿,莫要怪爹无情,你是爹唯一担忧的人,谁也不能抓,我也不能被任何人要挟”
“哈哈哈哈!”
王玉山忽而又发疯似的大笑:“谁言虎毒不食子,老夫杀子果断异常!”
门口的将士刚刚走回原来位置,听见屋内猛然传来的大笑声,身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没有过多思考,他们直接捂住了耳朵,片刻之后,王玉山很是正常的从帐篷中走出,只是在门口脚步一顿,就让这两人瞬间冷汗淋漓。
“大人我们方才一直在覆耳,什么都没有听见!”
将士心中恐慌极了。
“自刎之后,一家老小皆可富贵一生”
王玉山简单的一句话,直接宣判了两人的命运,将士闻言呆若木鸡,他们之所以担心害怕,便是为此。
将士自知难逃一死,但仍旧感谢王玉山道:“多谢大人照顾属下家人!”或许他们也知道,说句好话,还有些可能让自己的家人过上好日子。
刀锋很快,两名将士只是瞬间便挣扎着倒下了,王玉山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蝼蚁之命,就是如此脆弱”,他负手朝前去了天子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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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武皇朝在被覆灭之时,同样经历了与大多数皇朝类似的遭遇。当年攻京最后一战结束,京城内的大量财物被搜刮一空,凡是天子子嗣皆被一刀劈成两半,皇后更是遭人轮番欺辱,李乾亲自带人将武宗俘虏至城外鞭打,凡是心怀不满者,都可以执鞭鞭挞(ta),一位活生生的帝王,被百姓平民抽打,从开始的无力怒吼,到被人打疯、打死,其所经历的心理历程,绝非常人可以想象,可李乾并没有就此罢休,除了天子外,多达三千余名的后宫妃嫔、朝臣、也没能逃脱毒手,他们这群人被抓走后,官员一律带上枷锁流放,嫔妃们姿色上好的则是被分给了各路藩王,稍微差一点的被送入了当时的浣衣院,这地方本质上是军人的青楼,进到里面,结局可想而知,至于剩下的歪瓜裂枣,统一分给了贵族世家做奴隶,可以这么说周武被抓的女性基本沦为玩物,而官员流放后多是客死他乡,至于皇亲国戚,奴隶便是最后归宿。
而说起来当时的朱皇后,或许很多人都是唏嘘感慨的,被捕时二十六岁,是女人最有魅力的时候,所以当时的周武皇后是被人羞辱最多的,王玉山也参与了其中,这也是为何人们都唏嘘朱皇后凭空消失的原因。
除此之外,皇宫死侍、禁军以及宫女、婢女几乎也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遭受牵羊礼的耻辱,比起被人凌辱,也算不上好,所有人都穿上百姓的衣服,头上缠纯阳巾,身上披着麻布,袒露着上身。这种对于男人来说尚可接受之事,对于女性来说是奇耻大辱,牵羊礼仅过了一夜,女性俘虏自-尽之人,便过了一半。
王云山不是善心人,可他却放走了一批周武余孽,这也是当初西凉山余孽的来由,至于为了什么,恐怕只有但是朱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能够解释了,而王玉山后来又是如何让生出的女儿去往西凉山到了周明皇身边,其中门道,或许只有他一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