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各人各有各人忧

马车上加了温筠之后,江渊能明显感觉到暗处的眼睛变得更多了起来,不过人虽然多了,可敢动手的人却没了,卢家的人不是傻子,江渊等人只知道温筠是贵人身边的近侍,却不知道贵人将其当作亲儿子看待,而卢国风这个人典型的不做亏本买卖,温筠在车上的情况下,他才不会让手下的人去犯这等低级错误,江渊杀了卢家人,天子就算再包庇也不可能在他们卢家的散播下不动其分毫,现在动江渊并非明智之选。

本以为是刺杀之路在这时候已经结束的杨修远现在完全放松了身心,靠坐在马车之上的他看着即将走出的川南城,他对着江渊道:“咱们这一趟可真是不容易,这下终于结束了”

“结束?”温筠一笑妖艳的不可方物,江渊听闻之后也是接话道:“若是现在能结束,那这卢家未免太软蛋了一些,这是有温筠在场,卢家人有所顾忌,天子手不伸此处并不代表帝王会任由卢家胡来,贵人代表的是皇家颜面,卢家不是想结束,而是这个面子他必须要卖,卢家想杀我的心思不少分毫,你信不信现在让温筠下车,片刻以后就有人再来截道咱们?”

“江渊,这卢家人跟你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吧,怎么就跟你过不去,死了一个旁支,也不至于跟你结死仇啊”

杨修远有些疑惑了,这温筠虽说是贵人近侍,真说起来身份,除了长得比他两个好看了些,还真不如他们贵,再怎么说他们两个人加起来高低得能和三品官掰扯掰扯。

“结仇是一定的,结死仇倒不至于,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他卢家自然也逃不了,不过咱们终究是抹了卢家面子,现在卢家的对我的态度主要取决于我接下来的动作,就是不知道那八字胡男子奉命于谁,如果能知道这一点,卢家接下来的动作也能猜测一番”

江渊不想给卢家好脸色,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有留余地,现在卢家因为温筠的出现开始偃旗息鼓,他这前面的激将很有可能失去用处,而且现在他身处人家的地盘之上,许多事情都借不了力,俗话说的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张诗雨的根在清江南他可以用强硬的手段让张家不得不服软,但是却很难让他们不去暗地里对张家做些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些被娶走之后家中反受掣肘的还少?

他不想让张诗雨为难,更不想因为自己让张家以后的路从坦途变成崎岖山路,他孤家寡人的什么都不怕,但是张家不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江渊说完之后的目光便一直看向窗外。

江大公子兴致不高的模样被车中的两人看在眼里,人人有本难念的经,他们虽有了多数人穷极一生难以达到的高峰,但背负的压力也是同样成倍增长,杨修远现在的烦心事比起江渊来只多不少,毕竟那太平公主再怎么喜欢他这个杨家公子,也难以平下那身份间的鸿沟,到底是天子独女,尚公主尚且轮不到他,这找门楣齐的他是更没戏了,紧跟着江渊叹气,他也将目光投向了车窗之外。

平时除了负责秋明湖贵人的生活起居剩下的时间全部为自己支配的温筠比江渊两人都大,相较于这两人的为情忧愁,妖艳的他就显得要沉默许多,或许是因为他从小被抛弃度过了悲惨童年的缘故,在这小三十的年纪,他除了烦忧每次出门会被人围观外,几乎不会再被其他事情挑起波澜,自己亦师亦母的东家与世无争,秋明湖也很少会来外人,可以说除了地方不对之外,这秋明湖马虎能算是半个桃花源。

车外的卢墨一直听着车中的交谈,各人各有愁,让他这个过来人说,只要不是生死,其他的都算是小事,正当他觉得温筠也同样也会因为人生之事而发出感慨忧愁之时,后者出声的话却让他惊讶了一番。

温筠并不喜欢揶揄谁,只不过三个大男人唉声叹气的有失体面,看着两个人都没有回神的意思,他出声道:“江公子,杨公子,这郁郁不得,可非男儿应有姿态啊”

“这姑苏之事尚且未完就如此,这被人看了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江世子觉得卢家人的事情棘手,确实是个问题,不过若真说起来,倒也不是没有处理不好的方法,至于杨公子的事儿,我想江世子应该是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了才是”、

心里最清楚目前状况的温筠一语中的成功将两人拉了回来,杨修远显然是将自己的这辈的事放在了心上,其话音刚落他就接话道:“温兄,你说真的?”

“当然”温筠点头看江渊,后者伸手掌心向外掌背朝内道:“喂喂喂,吹牛别带上我啊,我可没什么办法能帮他,清婉的事儿还没忙完呢,他的先放一边,自己犯的错得长点教训没什么毛病,而且太平公主是天子的手中宝,我哪儿有本事跟天子对着干?”

江渊目前一点不想三管、四管齐下,前些日子他跟着韩清晏学习棋道,为了能掌握一些控制全局的手法,差点把他的cpu都干烧了,而经过学习之后,他发现学习棋道是一件幸福而快乐的事情,而周所周知江大世子并非贪图享乐之人。

被拒绝的杨修远面色耷隆了下来,若不是因为他本是男儿身,这会他非得给江渊挤出两滴泪来,挑起来话题的温筠勾起嘴角看着这一幕,江渊被盯的浑身发毛,扭头继续道:“杨修远,这事儿是你惹出来的,金甲卫都给你赶走了,你还想咋,天子好歹是一国之君,人那女儿万金之躯还没出嫁就给你糟蹋了,换做是你做父亲的,你能愿意了?”

“这会想到我了,去金玉楼红袖楼潇洒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想起我来半分,你别过来,退后!”

江渊听到杨修远站了起来,当即转了头,而后果真看见其往这边靠近,伸手指着不让其靠近,他浑身一抖心里恶寒。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温筠并没有想到杨家的公子还有这样的一面,面露惊诧含笑,他劝说道:“江世子,杨公子也不容易,我记得张家的那小姑娘也被你视为逆鳞,江世子难道忍心看着自己的袍泽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已经有将杨修远绑到江渊船上嫌疑的温筠成功引起了江渊心中的一个想法,看着江渊收回手指,杨修远感激地看了一眼温筠,而后对着江渊道:“江兄,只要你能让我和公主在一起,赴汤蹈火,杨某绝无二话!”

“行了行了,你这不能打不能抗,比不上你姐也比不上你弟,要你还不如要你姐弟,这件事我好好想想,等接回清婉,我给你支招”江渊摆手拒绝,杨修远这个朋友能交,最起码前几次的接触办事牢靠,并且也是个性情中人,不像是背后捅刀子的人,他就帮人帮到底。

“江兄大义!”杨修远拱手,他知道江渊有这个本事,虽说对面的江大世子脑子中装不了太多的诡计,但是小聪明亦或者是另辟蹊径的事儿对其来说绝对是信手拈来,其敢说出这话就证明温筠不是无辜放矢,要么是两人想到一起去了,要么就是其要给江渊提供帮助还能捎上他,前者的几率应该会大上一些。

吃瓜群众卢默赶了这么多天车,感觉今日的话题最有趣,他本就好奇关于杨修远为何被金甲卫追的事儿,但因为身份原因他无法去问,所以就被他压在了心底,三人的聊天话题转移到这个方向他没有想到,这算是歪打正着,不过好奇杨修远的心虽然强烈,但他还是更喜欢吃自己人的瓜,就比如说方才他少爷口中的一句退后,着实让他差点没有忍住去掀开车帘瞅上一瞅。

他作为曾经江澜手下的得力干将,办事什么的免不了走南闯北亦或者刺杀送信,进入王公贵族,世家豪阀这些府邸更是如家常便饭一般,所以他见过的女子质量绝对都是高品质的人,妻女丫鬟这些在府邸中养成的暂且不说,就只是这些个人买的奴隶亦或者是抢来的民女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可今日他见了此时在车厢之内的温筠之后,却着实被惊讶到了,原本他还以为此人是女扮男装,可当他探查之后却惊奇的发现此人真是男的,一点做不得假的那种,这可震惊了他至少一盏茶的时间,那时候他所想的根本不是一个男人为何能够如此妖艳,又为何一个男人能如此娇美,而是担心被他师弟说成落水之后性情大变,极为喜爱美人的少爷。

毕竟身边有着这么一个“百花郎”,又能有几个男人不心动?

车里的气氛恢复如常,温筠觉得最后一句江渊说得很在理,总不能试都不试。

这南清总有人在不停的算计,无论是天子,还是太傅,是朝中,还是朝外,一刻不停,这有人算计就要有人入套,江大世子显然不是摆弄棋子的棋手,这次的姑苏之旅,江渊很大概率要被套了又套,即使其能安稳的走出清江南,估计也会顾此失彼,而其还愿意分心来关心他们二人,这等心性确实如其父亲一般忠。

如果说江渊十个懵猜计划九个中,那么从温筠口中说出的就是十乘十的中,说是乌鸦嘴也不为过,其刚在车中给江渊说完事情没有结束,麻烦还在后头不多时,在前面走的好好的霍言就又勒住了马车。

“又怎么了?”江渊三人差点又磕在马车梆上。

“少爷,是邱公子”卢默扭头回答,云溪菀也算是个老人了,毕竟是第一批到的人物,而且和江渊的关系,众人有目共睹,所以卢默并没有丝毫阻拦就让其上了车,至于其中挤不挤,这就不是他所操心的事情了。

放人上马车,邱问道和之前的打扮差不离,还是一如既往的绸缎衫,云罗绣布鞋罗织袜,还有那之前从不睁现在从来不闭的异瞳。

进了马车的邱问道显然是知道车内还有两个人,所以撩开车帘就做到了江渊的边上,而后才给两人行礼,作为天子的近侍,只要是有些名气的人他基本没有不认识的,即使是妖艳不可方物的温筠也是如此。待到其打完招呼,江渊这才开始与其搭话,说了没两句,邱问道就变得正经了起来,沉吟中他对着江渊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担心身边的这两个人,后者扫了一眼回头颔首点头。

都明白是什么意思的二人知道江渊的意思是可以当着他的面说但这两位似乎并不想听,纷纷垂眉低眼,见状邱问道也不墨迹直接道:“咱们摊上事儿了”

语气的凝重的邱问道让听的三人以及外边的卢默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没有任何人接话,就听得其又道:“昨日卢家公子忽然失踪,与其在一起同去青楼的秦家小儿子也被人割了下体,成为了一个阉人,卢国风知道这件事之后差点没疯了,而这个消息应该已经也被送往了京城”

“邱兄,你先别急,这两人如何跟咱们有何关系?”

杨修远打断其出声,问出了心中疑惑。

邱问道看了其一眼而后道:“按道理来说和咱们是没有关系,可关键处在于这件事发生后半个时辰,卢国风便动用了县衙以及府邸之中清客幕僚在川南城中将其犯了一个底儿朝天,直到今日凌晨都没有找见,而到了中午,也就是你们到达川南后不久,县衙忽然有人报案说是见到一名白衣公子炸死了卢公子逃往城南去了,在这人报过案之后,又有十几个人陆续前来,虽然说的不一样,但大致相同,而后县官便出了衙役,果真找到了尸体”

一段话说完的邱问道止住了,车厢内霎时平静,江渊脑袋急转,而后道:“这意思是我杀了卢国风的儿子?”

“嗯”

邱问道点头,三人表情不一,这算计人的后手让众人都没有意料到,用卢国风儿子的命当引子,手段当真是舍得。

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何事并且懒得乐知天命的孙思朴和杨修义已经在后面的马车中睡了有一阵子,毕竟孩子的身体、精气神都远远不及成年人,何况一个需要打架还有一个需要给众人治伤,所以这种让人心头有乌云的事儿,没有打扰到睡觉的两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