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雕像不仅仅是个雕像,但也仅仅如此了。
它或许能防御乃至反击一个大魂师,但当一个魂宗,一个魂尊,四个大魂师共同联手时,当千劫请求借用一丝伊莱克斯的力量时,当霍雨霖眼中浮现出紫意时……
它什么都不是。
那柄带着风雷的锤子最终还是敲在了雕像上,实实在在的砸在了那张不知是矜持还是嘲讽的笑脸上。
被砸的整张脸凹陷下去,仿佛一个滑稽的小丑。
也仅仅如此了,再多王冬就做不到了,她已经没力气了,帮她的人也尽力了。
也无所谓了,因为已经拆了。
围观的人群终于不再无动于衷,终于不再看天,化作了汹涌的人流一拥而上!
它不仅仅是个雕像,但它抵挡不住人心。
……
一零八宿舍,躺了两个人——一个王冬,一个千劫。
千劫终于第一次住进了史莱克分配给自己的宿舍,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在人流冲击时,他们已经被霍雨霖等人架着离开了史莱克大门前,也没有什么人阻拦几个女生进男生宿舍,宿舍楼前的老人不在。
“是谁拦住了你?”王冬侧过头,看着另一张宿舍床上的千劫。
毫无疑问,千劫是被拦住了,或者说拖着伤员的身体到达的史莱克大门前——刚到时,他全身破破烂烂的,脸上还带着伤。
现在好了一些,但也脸色苍白。
千劫应当不会遭遇这些的,她已经隐去了千劫的存在。
“谁知道呢?”千劫仰头看着上床的床板,语气幽幽。
他真不知道,因为他也没见到是谁动的手,他只是在准备跟随王冬前去史莱克大门时忽然动不了了,然后等人流差不多走光了,突然被从天而降的魂力狂轰滥炸了一顿,霍雨霖也因此被拖住,只能看着千劫在考核场中飞来飞去。
虽然对方收了手,不然他也不可能躺在这儿了。
当然,他猜得到是谁——忽悠别人拆人家祖宗雕像,只是被揍一顿,真的算轻的了。
王冬隐去他的存在其实并无意义,别人又不傻,可以靠入学一系列事件进行合理推测。
魂师做事又不是多么的需要讲证据,只要有所怀疑就够了。
所以他从未让王冬隐去自己,这不但会凸显得自己目的不纯,也无意义。
但别管有没有意义,王冬的情得认,就没必要说出来让这只傻大鹅自我愧疚了。
王冬没有再说话,就那么侧头直直的看着千劫,直到一个身影堵住了她的视线。
霍雨霖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乐两人中间,她一直在宿舍来着,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坐着。
因为确实不好说什么。
“你说的,会让历史正本清源,会让我成为英雄,是真的吗?”王冬也不在意,挡就挡呗,她已经习惯了霍雨霖动不动拆她台的行为。
“是真的。”另一头传来了千劫的声音。
“不止如此,对吗?”王冬抬起手,看着手掌怔怔出神。
“对。”当然不仅仅如此。
“能说说吗?”
“不能。”千劫回答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用担心我会发火,拆雕像这件事是我自己想做的。”
“只认对错是个很好的行为,就别想其他事了,容易混淆对错。”
“好吧。”王冬不再问,她也确实不想管其他的。
沉默又来到了一零八宿舍,直到王冬昏昏沉沉的陷入梦境。
再次醒来,千劫已经坐了起来,正捧着一盒饭往嘴里扒,霍雨霖也在扒饭。
桌子上还有一份,应当是霍雨霖带来的。
王冬也没客气,直接坐了起来开始恰饭,打了一场比赛,拆了个雕像,真的挺饿的。
吃完饭,千劫忽然站起了身,看着是要离开的样子。
“后面那些人的行动,你都猜到了?”王冬忽然问道。
她指的是突然暴动的人群。
千劫有些诧异的看着王冬,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想必也是明白对与错了吧?”王冬笑着问道。
“对,你的行动告诉了他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给了他们勇气,所以你是英雄。”千劫转身,不再去看王冬的脸。
他真的准备离开宿舍了。
“真的?我要听真话,你也不允许继续说谜语。”王冬意识到了什么,就那么愣愣的看着他。
“有真的,有假的。”
人,是从众的,人心谁都猜不到。
当有人高高举起旗帜时,聚集在旗下的不一定都是同伴,还有投机者与日子人。
理想,始终是绝世的珍宝。
王冬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在照进宿舍的阳光下,她似乎又要哭了。
霍雨霖适时的递上了纸巾。
王冬没接,她眼圈红红的,可也没真正落下泪来。
她只是恶狠狠的看着千劫:“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
千劫没说什么,打开了宿舍门,霍雨霖紧随其后。
“对了,我其实不叫霍雨浩,这是假名,我叫千劫。”
他忽然回过头,嘴角噙着笑,静静地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
……
天边一片红晕,夕阳斜挂天际,将晚霞映的鲜艳至极,眼光洒满校园,树林中有鸟鸣虫唱。
史莱克大门处却依旧传来阵阵的议论声,但都好像在尽力压低声音,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已经躺在地上的雕像没了立起来时的风度翩翩,甚至很难判定它还是个人形,被人流揉作一团,仿佛一头猪,上面还布满了脚印以及白色的痰痕。
其他的雕像也被波及,或多或少带上了一丝损伤。
其他的雕像有人在负责修缮,却对那个躺在地上的,和猪一样的雕像置若罔闻。
没人管它。
仿佛那才是它本该有的结局,本该有的待遇。
空中有老人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他腰近乎弯成九十度,脸上满是皱纹与老人斑。
他目睹了一切的发生,发了顿火,并把始作俑者打了一顿。
可他什么都没做,没让人阻止,也没让人去修缮,没去重新树立起那个雕像。
哪怕这只是他挥挥手的事,哪怕那是他血脉上的先祖。
因为他姓穆,他不姓玉。
他也不想姓玉,甚至他的玄孙也不允许姓玉,因为丢人。
哪怕这只是掩耳盗铃。
他弯着的腰终于挺直了那么一丝很小的幅度,很小很小,小到几乎发现不了。
老人又抬头看了看天空,露出了谦卑的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因为他怕止不住露出眼中的嘲讽。
他转向了夕阳。
睁眼,便是日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