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玄淡然别开脸,不去看她伤心的表情。
到如今的局面,只能听天由命。
警方当着陈静慧的面带走空玄。
临行前,他藏起所有哀伤,看着陈静慧道:“珍重。”
深沉的眼目中,不带任何眷恋转身。
没有动用警车,算是给这位在世大师最后的体面,开便车将他带回警局。
主要怕引起民众的舆论和争议。
自从空玄庙被封以来,不少信仰者开始自发的组织起来,为空玄求情和力辩。
对于霍炜霆而言,他手握空玄的违规案例并不多。
但是有关信仰的问题,上面都是严防死守,不允许有一点纰漏。
有关人民群众的事,从来都是大事。
陈静慧深知道眼前儿子的精明之处,对付空玄最好的办法,就是摧毁他半生积攒起来的声誉。
至于那几个为此作证的人,是否保真,陈静慧都要打一个问号。
此刻,她只能佯装什么也没有记起,眼睁睁看着空玄入狱。
在她身边,低沉的嗓音响起,“妈,都结束了,我们回家。”
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男人,她只得点点头,“好。”
“以后您再不用为自己的命格困扰。”
从得知空玄失利的一刻,她的记忆仿佛被唤醒,霍炜霆将他的痛苦转嫁给自己,如今她只能假装不知前情。
她一个个结束自己身边人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准备好今天,只是没想到了结的战线,被霍炜霆变相拉长了。
他推着轮椅上的她,忽然停下。
“成年人做事要讲道义,既然错了,就该懂一报还一报。”
陈静慧一怔。
他说这话时,目光注视着警局便车离开的方向,里面正坐着空玄。
弦外之音,她悉数听到心里。
只能继续装作听不懂。
车内,坐在后排的空玄,始终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多年合作的老友,连告别都这么仓促。
她知道,在时日无多的日子里,这会是最后一面。
如果不是霍炜霆安排这次相见,等她再“醒”过来,回忆起空玄,可能连庙都不在了。
杀人别用感情刀。
她和空玄虽不是情侣那般,绝对算得上知心好友,失去他的痛苦,亦如当年失去家人一般。
她眼眶发红,看着汽车驶离的方向,心痛如刀剜一般。
霍炜霆这是故意,要给她致命一击。
直到那辆车在他们的视野彻底消失,他才转换轮椅方向,带她去了停车场。
……
还没到霍宅,陈静慧就感觉胃部不适。
她坐在车上,蹙眉捂着肚子。
霍炜霆见状,关切道:“您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吸了凉风,有些胀气。”
她不会说出真实原因,想来必定是顾微微在她记忆模糊期间,又猫哭耗子,又假慈悲给她做的几顿饭有猫腻。
耍的都是她玩剩下的手段。
她内心哂笑。
如果没有顾语柠的项目支援,对付她,顾微微再修炼一千年也是痴心妄想。
霍炜霆对她的回答充满疑惑,明面上并不戳穿。
“我们回去,让人给您熬些热汤。”
陈静慧唇角的笑容显得僵硬,“回去再说吧。”
她完全低估了这几顿饭的威力,刚进霍宅的大院,她就晕倒在车中。
顾语柠和顾微微不约而同从别墅里跑出来。
顾微微一脸着急,“妈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晕倒呢?”顾语柠说。
她是晕倒的状态,他们还能保持信念感,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真的是感人。
不论他们如何招待,现在她已经没有意识,听不见他们的任何声音。
连她是如何被抱到床上都不知道。
医生火速赶来,对她进行救治。
……
顾语柠、霍炜霆、顾微微三个人等在门外。
霍炜霆冷眼扫过顾微微,“我不管你耍什么手段,不准伤她性命。”
不是拜托,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顾微微如今才是真的寄人篱下,她住在这里,不过是为自己悲惨的人生讨一个公道。
陈静慧伤她多深,她从来没在霍炜霆面前告过一句状。
她的人生、身体如今都已经被伤得面目全非。
顾语柠是唯一能感同身受顾微微的人,霍炜霆走后。
她安抚的手放在顾微微的肩膀上,“别难受,他只是希望你给她留条命。”
顾微微哀伤地低下头,她本就命不久矣,哪还顾得上那么多人的感受。
“语柠,和你比,你真的是幸运。”
她失落的语气,顾语柠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其实我希望这样的日子,尽快有个结果。”
她靠在墙上,仰起头,情绪低谷。
顾微微也厌倦了这种日子,“不知道陈静慧是如何演这么多年?我连一个月都无法忍受。”
顾语柠也不禁感慨,“需要多大的恨意,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痛苦,二十多年都没有动过一丝恻隐之心。”
顾微微轻笑一声,“有些人的狠心,可能是遗传。”
顾语柠不明白她话中的真意,她再想追问,霍炜霆从走廊另一边大步而来。
“语柠,她醒了,你去实验室看看她有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
霍炜霆似乎十分热衷这场‘以牙还牙’的游戏,她想要尽快做个了断。
对于没有记恨别人经历的她而言,头一次觉得恨一个人这么累。
霍炜霆可以用精明商人的那套思维,当作一盘可以操纵的游戏,看着魔盒像万花筒一般,总能变幻出不同的悲喜。
但是她不可以,她只能当作人与人之间的较量。
不想再这样无休无止下去。
“我去实验室看看。”
她如往常一样一口答应。
她要出门时,霍炜霆叫住她,“等一下再走。”
她有些心虚地回头,面上尽力不露声色,“怎么了?”
“她想见你一面。”
陈静慧为什么总想见她?
她不得而知,硬着头皮进入房间。
陈静慧还在输液,样子憔悴又苍老,低声喊她的名字,“语柠,你来。”
她插着输液管的手,颤颤巍巍朝自己招手。
她心情复杂地走过去。
陈静慧的笑容有些苍白,“语柠,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恨我?”
她要怎么回答?
恨是一定会恨过,不过总要有个终结。
“您好好养病,我做好了义肢,过些日子戴上试试,还有磨合期。”
不用去实验室,她就知道陈静慧已经回忆起什么。
如她所料,病床上的女人静静看着她,说:“如果不是我故意露出马脚,你们根本没有机会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