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语柠不想再跟她裹着秘密了。
她不是一件事能藏心里好久的性格，她要说实话。
“妈，其实我和霍炜霆骗了你。过一段时间，他应该也会跟你说的。”
陈静慧面上比她想得要平静，像是已经知道实情。
“关于你怀孕的事吗？”
顾语柠原本惊诧，后来一想陈静慧干洗她包的事情，倒是也能理解。
“您应该看见那张检查了。”
陈静慧不置可否。
顾语柠继续说：“那张是真的，霍炜霆给您看的那张，是假的。”
陈静慧那张不见岁月痕迹的脸上，露出浅浅微笑。
“说实话，没看见那张真的孕检单之前，我也以为他说的是真话，直到……”她顿了一下，“看到真的，我才知道，他找你联起手来骗我。”
顾语柠坦然说了一声，“对不起。”
陈静慧摇摇头，她其实更应该说声抱歉。
“没什么对不起，你比们母子都敢说实话。”
“但是，霍炜霆还不知道我真的怀孕了。”
陈静慧面无波澜，那双眼睛也无比宁静。
“我知道，你不敢告诉他，怕他让你打掉，特别是你最近身体不太好。”
她们目光相视的一霎，顾语柠从她眼里看见了然。
那双眼睛好像在告诉她：你的秘密，在我这里从来都是透明。
原来婆婆一直都明白，她只是假装蒙在鼓里，然后什么都不说。
“所以，您会告诉他吗？”
陈静慧莞尔：“有朝一日，还是你亲自告诉他比较好，我们一起等待那一天。”她拍拍顾语柠的手背，“我还会和往常一样照顾你，好好养胎，身体不舒服可以告诉我。”
只是陈静慧微笑的模样，就有让她如沐春风的感觉。
“妈，谢谢你。”她郑重看着婆婆，“您能告诉我霍炜霆的父亲是怎么去世的吗？”
他们都说什么滑雪场，她隐约觉得这件事和霍炜霆“疏离”她有关系。
陈静慧忽然静默的神情，意味着她问到了一个关键点。
“你真的很想知道？”
顾语柠点点头，“他父亲是死于意外吗？”
提及公公，她以为陈静慧会无比伤心，但是她没有，显得释然。
陈静慧站起身，“我们先吃晚饭，吃完我带你过去。”
顾语柠诧异，“去哪？他父亲出事的现场？”
“对，你去看过才会更清楚，任何描述性的语言，都不足以让你感同身受。”
她稍稍眯起眸子，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她们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少了霍炜霆，连食味也寡淡。
“没胃口吗？”
陈静慧给她做了杏子汤，开胃的。
又给她盛到碗里。
她没明说，浅笑一下，转而问：“太晚了滑雪场是不是闭馆了？”
“不会，有办法进去。不过路程有些远。”
“啊？”她刚接过婆婆递来的汤，“远？我明天还要去上班。”
“我开房车带你过去，你在车上睡，不会耽误你上班。”
“妈，你还有房车？”
陈静慧真的比她想象的还时髦。
她印象里，这个年纪的阿姨不是帮子女带孩子，就是公园跳舞、练武术。
“二手，不算大，我之前打算和朋友自驾游买的。”
“哦。”
聊着，陈静慧把虾都剥好了，放在她手边的餐盘里。
“吃虾。”
“妈，不吃了，我最近吃了维C，这两样一起吃有毒，和砒霜一样，您平时也注意。”
陈静慧微微一笑，就没再剥虾。
“下次我注意点，以为你不能吃螃蟹，所以就买了一些河虾。”
即便婆婆每个菜都是山珍海味，她今天食欲不振，吃得都不多。
“我更喜欢吃蔬菜，以前肉也吃得比较少。”
她低头吃着碗里最后几勺米饭，想起什么，问——
“我们这么晚出去，要提前告诉霍炜霆一声吗？”
“不用，他都不回家，这件事我单独告诉你。何况，我们很快就能回来。”
顾语柠一想，也好，省得霍炜霆知道，会不开心。
饭后，她主动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我都吃完饭了，你也早休息。】
那边的男人，收到消息，唇角逐渐绽放笑意。
他在键盘敲着字：
你身体怎么样了？
想起他们以后会渐行渐远。
他把关心的话又一个字一个字，都删除了。
最后他收起唇角的笑容，回了一个——
【嗯。】
顾语柠也习惯了他最近的回复方式，也没多想，收起手机。
带了一些用品，就跟陈静慧出发了了。
她相信，如果知道了霍炜霆父亲的死因，就能了解他的苦衷。
她们一起来到地下车库，这是搬到他们婚房后，她第一次到这个小区的地下车库。
“妈，你什么时候买的车位？”
陈静慧道：“半个月前。”
顾语柠打量这辆白色房车，车长大概5米，车高2.1米。
跟着陈静慧进入车内，有一个小饭桌，旁边是米白色座椅，有小洗手池、卫生间。
座椅后面是一张床。
总体上，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陈静慧整理好，问：“你坐副驾驶，还是打算直接躺床上休息？”
顾语柠对这次旅程，竟有些期待。
虽然她知道这不是旅行，是探索一个故事背后的秘密，或许还很伤感。
她打算陪着陈静慧，一个人开车应该很无聊。
“我坐副驾驶。”
她们一同上车。
这是她和陈静慧单独相处最长的一次，也是第一次由婆婆开车。
驶出地下车库，白色的房车融入夜色中。
此时晚上9：00。
街道上人来人往，房车在路上穿梭，还是引起不小的关注。
“妈，你们之前去的滑雪场在哪？”
“快到伽西。”
顾语柠还以为是市内，这都出市了。
“这么远吗？”
陈静慧淡然操控着方向盘，“5个小时就到，来回10个小时，你放心睡，我开车很稳。”
“10个小时？”婆婆这么大年纪，开来回，“您不累吗？”
“我明天也不上班，白天再睡一样，妈妈老当益壮，别担心我。”
车子从繁华的市区，一路开往人流稀疏的道路。
一望无际的天空下，是一条无比漫长的公路，两旁高耸的植被屹立在静谧的黑夜里，越发显得道路如丝绸一般绵长。
这场夜行，她们一路上闲聊了很多。
关于家庭的话题，陈静慧一直都持回避态度。
倒是分享了很多她在墨尔本的趣事。
“那，妈，您和霍炜霆爸爸怎么遇见的？”
这次陈静慧没有闭口不谈。
“就是在滑雪场。”
“我们要去的这家滑雪场吗？”
“对。”她的音色蓦然沉了几分，“他也是在那里出事的。”
一辆大卡车从她们旁边驶过，顾语柠也没听出她的哀伤。
她们一直向西行驶。
她很难想象，一路美景而去，会成为他们最后一次同行。
霍炜霆的父亲和陈静慧，究竟是如何在一场欢喜中，最后迎来噩耗。
……
霍炜霆原本在霍宅，处理一些公事。
顺便给霍英冬解决房子的问题。
陈明忽然开车过来，找他汇报。
陈明来得急切，也是事情比较突然，这个天气他竟然跑出汗了。
“霍总，不好了，夫人带着顾小姐去了伽西。”
霍炜霆眼神倏地一暗，放下手头的文件，“你确定？”
“方向和路线绝对是往那个方向。”
霍炜霆吸了一口气，面庞冷峻，“要去伽西那家滑雪场吗？”
陈明不清楚，他只能确定他们的目的地。
霍炜霆凭栏而站，一身蓝色的绸缎衬衫，晚风拂过，看着恣意不羁，又充满压迫感。
他薄唇微挑。
她到底想干什么？
坦白讲，对于几年未见的母亲，他并不完全信任。
陈明问：“夫人不会想和盘托出吧？”
陈明一想到这种可能，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霍炜霆面上还那么淡定，从容得好像与他无关。
“先派人跟着。”
陈明比他还急，“霍总，这种情况最好就是拦车。”
霍炜霆沉下脸来，“这是我的家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