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学之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不信南锦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出他带她来这里的用意?
沈南锦沉默,易学之说的没错,她确实是在躲,不想去听他接下来有可能要说的那些话。
既然已经错过了,为什么就不能安安静静地等彼此都慢慢放下呢?
易学之牵住她的手,将人带到帐篷内的露营桌椅前坐下,两人看着天上即将准备落山的太阳,天光飞霞,万物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以至于沈南锦看他的侧脸,竟然能用温柔两个字去形容。
“南锦。”他声音低哑,像是含着无限的情意想与她说。
“我知道你当初跟我提离婚的时候,是因为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抱着白晓茶离开现场,我知道你一定是万念俱灰。”
沈南锦默默在心里吐槽,万念俱灰倒是不至于,更多的是突然看开了,人生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与其耗死在这棵树上,不如给自己再找点事情做。
见沈南锦不说话,易学之心中有些急了,伸手捏了捏她的指尖,继续说道。
“南锦,我之所以一直对白晓茶关照,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小时候对她有什么感情,相反,以前我还挺烦她的,话太多了,只是我也懒得说,后来是因为我发现了公司的一个秘密,之所以没告诉你,是怕你牵扯进来会有危险。”
沈南锦嘴唇嗫嚅着,看着眼前一脸诚恳的易学之,情绪复杂,眼角有些酸涩感。
“你知道吗?其实.......你当初之所以会嫁给我,并不是你别无选择下的选择,而是我,我早就知道了你妈妈的事情,我一直在关注你,我每次特别想去见你的时候,我就会来这个草坪上躺着看星星,可是你身边总有个男生在,我好几次离你只有几米远,你从来都没发现我,后来我知道了你妈妈急需心脏源,我就让爷爷去找你了,所以,你从来没亏欠我什么。”
“你婚后的所有不快乐我都看在眼里,可我不想放你走,对不起,南锦,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人,到现在,我依旧不会放你走。”
沈南锦手指紧紧攥起来,心中惊涛骇浪过后,又恢复了平静,鼻头发酸发胀,喉咙里像是有什么想挣脱出来。
她从桌子上拿了杯水咕咚咕咚喝进去,把眼泪也一起咽了进去,要是能早点知道这些多好,在妈妈临死之前就知道的话多好。
知道他原来早就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暗中喜欢她,偷偷来学校看过她,那以前的那些冷漠和误会,也许都能慢慢改,慢慢磨合。
易学之伸手拿过她手上的杯子,扣住她双肩逼着她直视自己,微微低下头去,再抬起来时,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赤忱和哀求。
“南锦,重新开始好吗?一回生二回熟,我以前是第一次做人丈夫,做得不好,你见谅,江展已经给我报班了,我会好好学着怎么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沈南锦默默推开他的手,拿出手机点开了一张医院检查单。
“易学之,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可能都生不出孩子了。”
她声音平静极了,甚至是带着笑容:“你说一个易氏集团,能让一个已经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做总裁夫人吗?而你呢?你以前看到你下属带着孩子来上班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易学之仿佛是瞬间被冰冻住,又被人一锤子打得碎了一地,浑身都僵硬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手机里的化验单,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沈南锦的名字和身份证号。
不是她拿来骗他的,不是同名同姓的玩笑。
“你不知道吧,你妈那天来咖啡厅找我算账的时候,咖啡里,下了东西,不会要我的命,只是让我这辈子都做不了一个母亲了。”
她越是面无表情的平静,心底的痛就越是明显,疼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似的。
“她恨我,恨我让你跟自己的母亲反目成仇,怨我没像是其他豪门媳妇一样,明明出身背景那么差,却还不好好讨好自己的婆婆,反倒越过了她得到长辈的喜欢,她说过我一个外姓人,手里得到的东西太多对我不是好事,我现在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沈南锦嘲弄地拿回手机,那天去接外婆的时候,医院提醒她体检的年套餐快到期了,她便顺便做了个体检,原本以为只不过是例行公事,每年都是这样,她还想着要去好好调理一下胃病的。
看到电子体检报告的那一刻,正是凌晨的时候起来上厕所,她在厕所呆了一夜,第二天就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哄着外婆开心,瞒着所有人。
“易学之,要是我不能生育的消息爆出去,奶奶就是再喜欢我,也不可能让我再嫁给你,易氏集团这艘大船是需要继承者的,没有孩子的已经破裂过一次的婚姻关系又能维持多久呢?”
“当然你现在一心想弥补,你后悔了,你想让我回去,继续陪在你身边,毕竟年少的情感是最纯粹最难以割舍的,我们现在要是不顾一切的,在一起,等事发的时候,奶奶本来身体就不好,要是因此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还能好好地过下去吗?”
易学之从最初的震惊和心慌过后,缓了缓,喉头像是堵着什么东西。
“是她做的?”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见沈南锦点点头,他似是疲惫地闭上眼睛,好半晌才说道。
“我们可以丁克,易氏,以后我们可以领养一个孩子。”
沈南锦低了低头,浅浅地笑了起来。
“你知道大部分说丁克的人,等到了五十多岁的时候,大都会看到别人的孩子时心中酸楚,然后就后悔自己当初没要个孩子,那时候,男人还有生育能力,而女人要是还想生,就难了。
要么是拼着一条性命想生一个,要么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当初跟自己约定好的丈夫,让别的年轻女孩给他生一个,何其悲哀。”
“易学之,我不愿意,也不会成为那样的女人,你也没必要为我做这种牺牲,其实这些年你,还有你家其实也没亏欠过我。
你说当初是你使计让我嫁给你,当初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一个人要是真的下定决心的话,没人能逼迫,后来走到今天这步,也不全在你。”
她像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说着,让他放弃,让他退缩,让他不要再对她抱着幻想。
因为两人之间隔着的事情,早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易学之忽然抬头,紧盯着她,眼角不知何时已经被红血丝沾满,呵了一声。
“南锦,你是不是太不相信我了?我当初看着那小孩,我想的是,如果我们之间有了孩子,应该也会那么漂亮那么聪明。
可是南锦,我从来就不觉得有个孩子是什么非要不可的事情,如果说有,那也只是非要是你和我的,而不是和任何其他女人。”
他笑得有些无所谓:“南锦,我去结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