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学之的头偏到一边,缓缓转过来。
“你为了他打我?”
他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又带着一丝委屈。
沈南锦正要说什么,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四五个警察跟着陈焕进来,看到传说中的易氏果然是那么富丽堂皇,都有些看花了眼。
看到浑身是伤的三人又都是面色一变,最近情杀的案子不少,都有些条件反射要往男的那边压制。
“谁报的警?这是怎么回事?”
带头的队长例行公事的问道,只是语气比平时对那些普通人明显要柔和许多。
沈南锦率先开口道。
“警察同志,一场误会,麻烦你们跑一趟了。”
要是真的被带去警局,虽说肯定不会有什么大事,这两个人都算是有背景的人,打架斗殴很容易就捞出来了。
但奈何丢人啊。
警察有些不悦的皱眉,想开口教育一番,却看到易学之难看又吓人的脸色噤了声,带着人想走。
易学之冷冷的声音叫住了。
“故意伤人,判多少年?”
几人都愣住了,就连陈焕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一般这种圈子里的打架也不少见,一般都不会上纲上线,最多让对方去一趟警局丢个人。
“易学之,你不要欺人太甚!”
沈南锦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如果说当初对他还有那么一点滤镜和少女时期的幻想,在此刻就真的磨光了耗尽了。
易学之斜睨她,看到她脸上的紧张和气愤,全身更是冷气散发。
“不想让他坐牢?也可以,你回易氏,他出国,永远别回来,还有那个小白脸,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他自虐般地欣赏着沈南锦脸上的恼意。
这已经是她最后能为自己生出的情绪了吧?
“怎么样?嗯?”
他走过来,想捉住她的手,却被狠狠打开。
“师妹,别担心,我没事的。”
蓝景仪拍了拍沈南锦的肩膀,就朝警察走过去,几人赶紧带着他离开。
这气氛,待会要是又打起来,他们是拦还是不拦?
沈南锦看都没看身侧的易学之,抬脚就跟了上去。
正伸出手想拉她的易学之,只能握到一片虚无。
手指僵在半空,慢慢垂下。
原本嘈杂的办公室此刻空荡荡的,配上满是狼藉的地板,有种奇怪的残破感。
易学之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自动门后,慢慢靠在办公桌边上。
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随即倚着桌子慢慢坐到了地上,浑身的力道泄去,像是脱了力。
刚刚已经止住的鼻血又流了出来,他也懒得擦,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浑身都透着一股颓唐之气,完全看不出平时养尊处优的易氏总裁样。
陈焕放慢了呼吸,小心翼翼地过去。
“易总,要不我们先去医院吧?”
他感觉最近是跟医院有了不解之缘还是怎么的,三天两头就要往医院跑。
易学之没有动静,陈焕也慢慢蹲下身子想去看他。
就对上了一双冷冰冰的眸子盯着他看,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滚出去。”
他声音很平淡,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可陈焕却一刻都不敢耽搁麻溜地滚了出去。
警局。
沈南锦陪着蓝景仪做了笔录,又作为人证心惊胆战地说了来龙去脉。
生怕眼前这些人都是易学之打过招呼的。
不过奇怪,都是正常走流程,就让人去了隔壁的医务室包扎了。
沈南锦长长舒了一口气,等蓝景仪一出来就迎了上去。
“师兄,怎么样?有没有伤到要害?”
她的焦急溢于言表,紧张到声音都有些发颤。
蓝景仪张了张嘴想说话,突然眉头紧皱,像是吃痛。
沈南锦心中警铃大作:“师兄!你别吓我啊!”
随后上下想查看,又不敢动他,小脸紧绷着又可爱又可怜。
蓝景仪笑了:“没事,你踩到我脚了。”
沈南锦低头一看,果然是,赶紧往后退两步。
“对不起对不起师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蓝景仪伸手揉揉她脑袋:“别紧张,我没事都是皮外伤。”
看她松了口气眼底忍不住溢出一抹心疼。
“当初..........怎么不告诉我,我能帮你的。”
沈南锦摇了摇头,笑着道。
“师兄,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说这些没意义了,我一直很感激你在学校对我的照顾。”
当年母亲需要换心脏,不只是钱的问题,而是心脏源能不能在一天之内就找到的问题。
“现在这样也好,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妈已经多陪了我五年,我很感恩了,易家..........对我也很好。”
除了他。
蓝景仪很想伸手抱抱她,明明当时她还是个没毕业的小姑娘,就要独自面对那些残酷的事情。
“你后悔吗?如果你想.......”
沈南锦赶紧打断了他的话。
“谢谢你师兄,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动手,但是我会记住你的这份情,还有,对不起,害你受牵连了,可能易氏那边...........”
按照易学之的作风,很有可能会将和蓝氏集团的合作搞黄,两败俱伤。
蓝景仪伸手拍拍她的肩膀道。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也别愧疚,这一切都是我想做的,你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说完看她脸上不好意思的神情,突然心跳如鼓。
眼神定定地看着她,唇边绽放一个如沐春风的笑来。
“南锦,当年我错过了,革命没能成功,不知道现在努力的话,政策能不能朝我开放?”
他第一次不叫她师妹,而是叫了她的名字。
眼里像是有万千星辰,每一颗里面都刻着一个名字,叫沈南锦。
“啊?”
沈南锦一时有些愣住,脑子转了几道弯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脸上突然噌地就红了。
全身热得跟火烧似的,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师兄,你永远都是我最崇敬的师兄。”
她微垂着眼轻声说道。
他的表白隐晦而尊重,给了她最大的考虑空间,说不感动是假的,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但,也仅仅是感动。
不说她一直是把他当做亦师亦友的角色,光是现在两人的背景身份就不合适。
当朋友已经是她高攀。
蓝景仪笑了笑,脸上丝毫没有被拒绝的尴尬。
这个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她直接答应了,他倒是会诧异。
“好,不急。”
他温和笑道。
来日方长。
两人走出去,蓝景仪送她回去,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空气里却像是有些拉丝。
而易学之这边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一片狼藉的办公室。
身上的血腥味已经逐渐淡了,伤口也结痂了。
只是身上青紫的痕迹,在夜色投过来的光照射下显得更加吓人。
一整天没吃东西,却感受不到饥渴,只是静静地呆着。
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的傀儡。
陈焕早已被他赶走,却没想到他会一直在这里呆着。
外面夜生活开始上演,更衬得他像个苦守在奈何桥边上的孤魂野鬼。
突然办公室的密码解锁声响起,门慢慢被人推开,带着小心翼翼。
易学之没有动,只是眼珠子迟钝地转了过去。
一抹窈窕的身影像只猫一样走了进来,没开灯直奔保管合同的密码箱而去。
灯突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