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放手一搏

“大人既已是下定决心,可今日天色太晚,可否再让我留到明天?”

姜明枝明白,既然裴铮做出了决定,便很难再有所改变,故而她此刻倒是难得平静下来。

她还是想赌,能多留一刻便是一刻。

裴铮皱眉低头看着她,原本他并没有打算将她这么快送回去,可她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大胆,左相府留不得她!

见她一动不动,裴铮的耐心耗尽,又重新下令,“斩风!”

“遵命!”听见这话,斩风当即行动。

他可不似斩云般怜香惜玉,在听见裴铮所言的一瞬间便是行动起来,一手抓住姜明枝的胳膊,毫不客气的要将她往屋外拖拽。

姜明枝根本没有准备,脚下依旧虚浮,待斩风动手的瞬间,便整个人措不及防摔倒在地。

掌心中传来一阵刺痛,连带着膝盖处也添了伤,顺势她便趴在地上许久都不曾起身。

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颊,也遮住了她红肿的眼眶。

就在这一瞬间,定国侯似乎想到了什么,因为她此刻趴在地上的背影,与那天在他书房内,趴在裴铮怀里的人儿何其相似!

定国侯心中震惊,还没等他再仔细瞧瞧,房门就在他面前关上了。

屋内,定国侯犹豫片刻,还是将内心困惑问出,“大人,这人是那天书房内的女子?”

那天夜里裴铮对那女子的维护,定国侯看在眼里,可他原本只以为那是裴铮手下的女探便也无口厚非,可那人竟是姜明枝!

不管裴铮对姜明枝的感情如何,姜尚书也到底是因为裴铮才遭的难,裴铮怎么能放任姜尚书之女这么大胆的参与他们的计划中间?

但裴铮并不打算与他解释,只不动声色瞥了眼桌下的暗格,确认姜明枝并未打开,便跳过了这一话题。

屋外的姜明枝缓缓起身,顾不上掌心的刺痛,一瘸一拐的重新回到书房门外。

“裴铮,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若说方才的姿态尽数都是姜明枝装出来的,那此时此刻她的委屈便尽数都是发自内心!她从小锦衣玉食,如今尚书府遭难,她虽说流落教坊司,可宋嬷嬷心疼她,也不曾让她吃过太多苦,可今日她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羞辱。

她的生活因为裴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必须小心翼翼看着旁人的眼色过活,可那害她陷入此境的人却还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她!念及至此,姜明枝愈发失了理智。

“我就是想要找到父亲蒙冤的证据,我做错了什么!裴铮!枉费爹爹对你忠心耿耿,到头来却换来了抄家流放的下场!你果真是冷血无情之人,早知道从一开始,我便不该对你抱有希望!”

姜明枝此刻口不择言,横竖都要被赶走了,她又何苦再对他委曲求全。

屋内传来一声冷哼,“觉得冤枉?可姜尚书却是亲口认罪,将你全家害到如此地步之人,何时成了本相?”

“裴铮!若非为了你,爹爹又怎会连一句辩解都不曾有!”

听见这话,姜明枝更气,她没想到,爹爹一腔热忱,最终都换不来他的半分怜悯,实在可悲!

“姜明枝,姜东海还在流放之地受苦,若是你当真替他着想,此刻就该闭嘴!”

闻言,姜明枝一怔。

裴铮这话,是拿爹爹威胁她么?想到爹爹,她又只能停住,将已到嘴边的怨怼都收了回去。

可却在这时,定国侯又从书房退了出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看见她,姜明枝的眼前又是一亮,急急摆脱斩风跑向了定国侯。

“见过侯爷。”

姜明枝被送府后又折返蹲守相府门口,就是为了等他出来。

定国侯眉间添了几分疑惑,但呼吸间却也猜出了她的目的,心里默默一声叹息。

“恳请侯爷看在明枝年幼的份上,原谅明枝的鲁莽。”若非听到定国侯声称流放之地出现暴匪一事,她也断不可能被发现,但她面上依旧恭敬。

“我不过一小女子,如今听闻爹爹可能出事,实在是心中焦急,请侯爷看在爹爹和您同僚的情分上,将其中情况告知明枝,明枝不胜感激!”

姜明枝已尽力放低了姿态,不想定国侯悠悠一声叹息后,依旧只扔下一句。

“姜小姐,我知你心中所想,但此事绝非你能左右,如今你应朝前看,莫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误入歧途,一去不返。”

话落,定国侯便又看了姜明枝一眼才往外走去。

姜明枝却被一句‘莫被仇恨迷了眼’给惊得失了理智,“定国侯!我本以为你与那裴铮不同,却不想你们既在一起共事,又怎会有所不同,不过都是一丘之貉!”

“那日我就该在宴会之上将你们会面一事说出,让大家都仔细瞧瞧你们的这副嘴脸!是你们害了爹爹!”是你们毁了我一辈子!

后面半句话,姜明枝并没有能够喊出来,只是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她只能抬手掩面,泪珠从指缝间溢出,尤其是掌心的伤口在碰到泪水后,愈发疼痛,可姜明枝此刻却像是早已痛到麻木,任由泪水肆虐。

不告诉她!都不告诉她!那她就只能再次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让她如何能甘心!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裴铮!

姜明枝带着满腔的恨意起身,视线径直落在了那紧闭的房门之上。

顾不得身上各处传来的痛意,姜明枝握紧拳头,就这般一股脑的冲进了书房。

裴铮带着寒意的视线撇了过来,自然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杀意。

不过他还未曾将她放在眼里,故而只淡淡收回视线,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姜明枝咬紧牙关,握紧了掌心中的粉末,看准时机直冲裴铮面门扔去。

裴铮微蹙眉头,攸的起身,当即往后撤了一步,眼含警告的盯住了门口的位置。

见一击未中,姜明枝抬手将头顶的簪子拔下,带着不顾一切的恨意直冲着裴铮而去。

待他冲到裴铮身前,才发现从始至终,裴铮的眼里都不曾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跳梁小丑般盯着她。

掌心愈发用力,这簪子是直冲裴铮心口而去,她想要杀了裴铮!

大不了便是一命抵一命,如今爹爹生死未卜,若是能拉着裴铮一起死,也算是给爹爹一个交代!

看出她的意图,裴铮一把便握住了她的手腕。

皓白的腕间被裴铮握在掌心,仿佛轻轻一用力就会被折断一般。

就这么简单的一握,便让她的动作再无法前进半分,姜明枝的眸中满是不甘,咬紧牙关两只手握在一起,势要得手。

突然,姜明枝感觉到后脖颈一痛,眼前裴铮的那张脸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紧接着便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裴铮张手揽住她的腰间,稳稳的把人抱进了怀里,盯着那张满脸泪痕的小脸,并未多说什么,转身向外走去。

翌日清晨,待姜明枝迷迷糊糊睁开双眸,才发现这里并非是左相府中的陈设,拧起眉头坐起身来,才想起昨日她竟是想杀了裴铮,左相府又如何容得下她。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姜明枝了然,她还是回到了教坊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