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送她回教坊司

领命的斩云有些郁闷。

“主子怎么穿起裤子就不认人,这么无情?教坊司……那是女孩子家家能待的地方吗?”

向裴铮复命时,斩云看着主子无动于衷地坐于书案后处理政务,忍不住提了一嘴:“主子,您这样把姜小姐送回教坊司,恐怕不太好吧?”

裴铮终于将目光从手中书册上抬起,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只一个眼神就令斩云心里咯噔一下。

主子的事,他怎么竟然胆敢插手?!

都怪姜小姐看起来太可怜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都觉得可怜,主子竟然一点儿恻隐之心都没有吗?

反正说都说了,斩云又忍不住多嘴一句。

“主子,你会后悔的!”

“自己去领二十军棍。”裴铮冷声下了命令,便重新低下头处理政务,再未抬眼,更不可能将他说的任何话听进心里。

二十军棍,即便是斩云也有点儿吃不消,主子下手可真狠!

唉,毕竟是连自己的女人都能扔回教坊司的人。

他不敢再多嘴了,只好乖乖领命,哭丧着脸去领军棍了。

书房重归寂静,男人手执毛笔,最后一个笔画写得有些扭曲。忽然,他将笔扔下,站起身负手走入内室,唤:“斩风,我要沐浴。”

斩风即刻出现在他面前。

“是。”

斩风抬脚刚要走。

“要冷水。”

斩风的脚步僵硬住,三月的天,尤其是夜晚,根本不热……

然而他转过头,主子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了。

斩风只好怀着疑惑与不解去为主子准备凉水了。

内室,四下无人,裴铮终于忍不住捂唇吐了一口血。他缓缓张开手掌,看着掌心乌黑的血轻轻蹙眉。

医师告知他,一个月内不可有过于激烈的动作,否则会牵扯伤口,之前的修养前功尽弃。

偏偏有人火上浇油……

姜明枝的脸浮现在左相大人的脑海中,以及马车里的那一幕……

“不知羞耻!”他低低咒骂一声,冷着一张脸迈进了盛满冷水的浴桶里。

……

在父亲未出事时,姜明枝也曾随父亲来过几次左相府邸。当时她是高门贵女,骄傲矜持,言行举止皆在规矩之内,不愿给父亲丢脸,连相府的一草一木都不敢细瞧。如今成了官妓,反倒像第一次来相府一样,一路上什么都陌生的很。

裴铮身边那个叫斩云的侍卫将她送到厢房就匆匆离开了,他眼神闪躲,根本不敢往她身上看。人走后,姜明枝立于铜镜前,端详着自己养地如羊脂玉一般的身子,冰肌玉骨,美不胜收。并不怪斩云害羞,如他这般才是正常男人的反应,而左相……

他冷漠的双眸在她脑海中闪过,少女的手慢慢收紧。官妓的命运漂泊如浮萍,下一次再见左相,尚不知是何时,亦不知自己是何光景,只有眼下这个机会还在眼前,她断不可就这样退却。

不消片刻,依旧穿着那身胡姬舞衣的姜明枝提着一盏纸灯笼,从厢房中走了出来,向裴铮的院落走去。

虽然她不熟悉相府,但曾经走过的路还记得。左相喜欢清静,更深露重,她穿过两道回廊,都未遇到半个人影。

然而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们却都注意到了姜明枝。斩云正在挨板子,众暗卫便以斩风为首。

“头儿,我们要拦下姜小姐吗?”

斩风皱了皱眉头,想起了马车里发生的“事情”,众目睽睽下,他板起来的严肃面孔有些龟裂,蓦地脸红起来。

“头儿?!”

斩风回神,不确定地道:“当没看见吧……姜小姐弱不胜衣,难道有本事对主子不利不成?”

姜明枝本是做好了准备闹出些动静来引左相现身的,却没想到堂堂相府守卫竟如此松懈,惹她诧异。

裴铮难道不怕他朝堂上的政敌狗急跳墙,派人来刺杀他?

转念一想,裴铮本身是荥阳裴氏子,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样样不落,怕是自恃武艺高强,并不将之放在眼里。

暗卫们虽说不阻拦,却也不曾放弃观察。斩风眼见着姜明枝推开了主子卧房的门,不禁咂舌。

“姜小姐怎么不敲个门?我们主子还在沐浴呢……”

身后立刻传来暗卫们起哄声音,他们似乎根本不关心自己有可能因为失职被罚,反而欢欣鼓舞。

“天爷呀,主子铁树开花了!”

斩风:“……”

他的脸更红了。

姜明枝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做出半夜闯男人房间这种事。实在是她想使什么心机手段也无计可施,不如索性直来直去,只要够不要脸,自荐枕席又如何?

左相的卧房未点半点烛火,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牖照射进来,勉强令人瞧清屋内陈设的轮廓。姜明枝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种极致的宁静,她往里走了走,终于听见了轻微的水声,似乎是从那扇瞧不清图案的屏风后传来的。

姜明枝快步走过去。

屏风后,水声停了,飘出一道情绪莫名的叹息。

男人声音冷冽。

“本相还是小瞧了姜小姐如今的没脸没皮。”

姜明枝脚步顿住,挑了挑眉,淡定地站在原地。

“你是如何进来的?”他询问,破水而出,长臂扯落悬挂在屏风上的寝衣,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却也让姜明枝在这一瞬间借着月光穿透屏风的光亮,瞧见了男人精壮的背影。

“我还以为是左相大人一路放行,故意引我来此呢。”她清甜的声音带了一丝笑意。

裴铮从屏风后走出来。沐浴后的他并未擦干身子,水渍浸湿了白色的寝衣,令胸膛精壮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他长腿迈过来,青丝如墨,披散着垂落到胸前,此时看起来竟有些许温柔之意,不似束发时那般凛冽。

只是他走到跟前了,才让姜明枝瞧清他冷得剔透的一双眼。

这双眼望着她。

似嘲弄着扯起唇角。

“姜明枝,你又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左相大人很快就知道了。”

昏黄的灯光下,姜明枝媚眼如丝,秀手婉转,扯下半缕薄纱,香肩半露,惑人至极。紧接着她又伸手摸向裴铮的裤腰带。

她在赌,赌裴铮做不到对她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