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泰宁完全预料错了。他在将卓凌初在大朔的所作所为传达给西昌睿帝后,睿帝虽好生发了一通火,且跑到贤贵妃面前大肆数落了她生的好儿子,不出所料被贤贵妃的爱答不理浇了一盆冷水后,他终于是冷静了下来。
不可否认,他这个儿子,各方面都可以称得上是惊才绝艳,他虽然子嗣众多,但令他最为刮目相看的,当然就是那个他曾经厌弃到送去别国当质子的儿子。
他正值不惑之年,身强体壮,自然是对功高震主的皇嗣权臣充满戒备,但夜半人静之时,他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在他百年之后的大国西昌,难不成要交给卓泰宁那样的笨蛋来治理?那老祖宗的百年基业,岂不是败在了他那个败家儿子的手上?
经历了这么多事,睿帝自是知道他向来偏宠的大儿子是块不可雕琢的朽木,而那个曾被他当为弃子的二儿子,自然就是一块不可多得的无暇之玉,至于他其他连名字都记不得的子嗣,不过都是一群平庸之才罢了。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重用卓凌初,这暗暗被他放在心上的儿子,竟为了一个女人,敢明目张胆地背叛他!
好啊,那他就收了他的兵权,废了他的身份!
不对,那他是不是更没有理由再回西昌了?
很快,西昌睿帝做出了一个最令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就在暮筠三月十二日十五岁生辰,在天阳宫行及笄礼那日,西昌的信使抵达上京,在卓凌初的府邸宣了睿帝的旨意,即封卓凌初为西昌平王,赐西昌车师城为其封地,令其即刻回西昌受命领封。
卓凌初淡淡一摆手,一众属下将西昌信使赶出了上京城。
此事当然瞒不过平仁帝,在平仁帝知晓了卓凌初的所作所为后,当即召卓凌初入宫,大手笔地赏了卓凌初一个虚名侯爵之衔,以示他对卓凌初作法的满意。
而暮筠总觉她委屈了这一位天生将才,明明是战场上最耀眼的“战神”,偏偏入赘了她的公主府成了一名赘婿。是以,暮筠只能以加倍的爱意回馈卓凌初为她所做的牺牲,接连几日同卓凌初在上京城游山玩水,招摇过市,高调向世人宣告他们二人的亲密关系。
从此,上京城少了云岚公主与她的暗卫面首,而多了云岚公主与她的战神赘婿。
两人的大婚,定在两个月后的五月初八。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北相国这段日子蠢蠢欲动,意在夏收之前,抢占大朔城池,争夺大朔平民百姓辛苦耕种的口粮。因此,北地近日将士集结,磨刀霍霍,做好准备殊死抵御野蛮北相人的袭击。
卓凌初向平仁帝表示杀鸡焉用宰牛刀,他有办法,不费一兵一卒,不劳民不伤财,能让北相汇集在大朔北地边境的荒蛮部落群退回自己的领地。
当然,卓凌初出手的前提,就是希望平仁帝尽快安排他与暮筠的婚事。
平仁帝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摆摆手说服了自己。
罢了罢了,受这小子威胁不是一次两次,他为了大朔的穷苦百姓,他忍!
总归他的乖女婚后也会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不吃亏。
是以,暮筠与卓凌初的婚事,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中。
而成亲那日最重要的大红嫁衣,当然是由宫里最好的绣娘来缝制,而嫁衣的材料,则是由白开霁亲情奉献,来自西昌的顶级蜀锦。
......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恰逢端午将至,京郊怡山湖景,不仅湖光潋滟,山清水秀,各处悬挂着的五彩旗带、玲珑彩灯,无一不彰显着浓重的节日气氛。
暮筠和众人乘坐在湖中央最大的游船上,怡然自得欣赏着眼前绝美的湖光山色。
张开檀口接过卓凌初剥好的葡萄,稍稍咀嚼了两下,暮筠撇撇嘴,不知是被酸的,还是被愁的。
“阿呆该不是在外有了家室,忘了我给它下达的任务了吧。”
卓凌初耸耸肩,“我看是赤绝大师又不知去哪游历了,阿呆本事再大,在茫茫人海中寻一个未曾见过面的人,也是登天般的难事。”
暮筠叹口气,看来赤绝师傅是参加不了她的婚礼了。不过还好,易青师傅被阿呆逮到,以他敏捷的身手,几日后的婚礼,他肯定能从大朔的最南边赶回来。
白开霁背着手从船舱走了出来,频频对暮筠使眼色。
暮筠立刻顿悟,牵起卓凌初的手,又对倚靠在甲板凭栏上的其他姐妹眨了眨眼,示意众人悄悄退出甲板,留以白开霁机会,好与高凝心攀谈。
高凝心原本正倚着凭栏远眺眼前无限延绵的山脉,倏地被耳畔的声音吓得抖了一个激灵。
“在看什么呢?”
高凝心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身边的姐妹何时走开,她竟然都没察觉。
“我......随便看看风景,”高凝心攥着帕子的手在暗暗用力,糟糕,躲了一日竟也没躲得了他,“白公子有事?”
白开霁背靠凭栏,偏头望着高凝心,“凝心姑娘在躲我?”
高凝心躲着白开霁追随在她脸上的目光,“没有,白公子想多了。”
白开霁挠了挠额头,好吧,不知刚刚是谁一见到他就躲得十丈远。
白开霁望着高凝心刚刚远眺的方向,轻叹一口气,“凝心姑娘,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高凝心猝然扭头看向白开霁,“你要走了?回西昌?”
白开霁点点头,“恩,我没有舅舅那般得以任性的实力,家里已经催促我很久了,我打算等舅舅的婚事礼成之后,就离开大朔回西昌。”
高凝心眉心微微蹙着,说话的声音很低,似在对自己喃喃,“我知道你最终会走,没想到这么快......”
本以为远远看着就很满足,没想到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白开霁似是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