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通往地下台阶大门的小矬子狱卒,在听到动静后立即持刀下台阶巡视,入目的,就是眼下骇然的一幕。
一名女子横躺在天牢的一角,一双涣散的瞳眸睁得大大的,满脸呈现骇人的青紫之色。依狱卒多年的工作经验来看,眼前的女子明显是被掐死。
这女子是如何出现暗无天日、密不透风的天牢?她怎么长得这么像从前的芊柔公主?
而原本关押在天牢的犯人们,那位曾经叱咤上京城的程大将军,唇角噙着诡谲的笑,奄奄一息倒在暮音音身侧,胸口插着一把沁满鲜血的匕首,不是已经死了,就是离死不远了。而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魏尚书,伸着狰狞的爪子朝向程致的方向,僵硬的身躯无不昭显他似乎已经死得透透的。至于牢中的其他人,在看见狱卒的到来后,不是茫然,就是傻笑,还有像程太尉那般,气若游丝蜷缩在牢狱中的一角,连头发丝都不动半分。
眼前处处透露着不可言说的诡异。
见惯了酷刑生死的狱卒此刻如同恶鬼缠身,浑身如淬了寒冰一般,大脑一直暗示自己快走,而脚步却无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天牢里传来了狱卒的阵阵惊呼。
“不好了,天牢出事了!”
“快来人哪,死人啦!”
另一名大高个狱卒拦住了他慌乱的脚步。
“瞧你那点出息,天牢死人有什么稀奇的?这里面的人,早死晚死都得死。”
小矬子狱卒有些语无伦次,“不、不、不,死了个女、女人......”
原本泰然自若的大高个狱卒也被吓得不清,“你、你是不是看错了?天牢怎会有女人?”
小矬子:“要不你去看看?”
不过须臾,天牢又传来一声惊悚的男声。
“不得了啦!出大事啦!”
一高一矮两名狱卒奔跑着叫来狱长,狱长见情况不妙,立刻遣人叫来上峰,兹事体大,非尚书出面,无法得以善后。
......
天牢发生异动的消息传到帝王耳畔时,暮筠还在平仁帝的颐心殿。
在听到刑部来人的禀告,平仁帝勃然大怒,但此事涉及皇室逃亡密道,以及关乎到皇室成员的脸面,不便过于声张,平仁帝当即下了封口令,严令刑部禁止将此事散播出去,且善后方案一律由刑部尚书即刻拟定。而暮音音的尸体呢,则被人悄然带回她自己的小院,伪装成悬梁自尽的模样,对外宣称她是追随爱郎自缢而亡。
当听到上一世的仇人,程致和暮音音一起死在天牢深处的消息,暮筠突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们二人倒是情深不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历经两世,两人都是同日同地死去。
暮筠只求他们这一对怨偶,下辈子不要再纠缠于她了。
暮筠对程致的死,心下一时无波无澜,只是想着,她若不是有卓凌初的帮助,这辈子也很难如现在这般,难以称得上是历经千苦万难,在程致尚未对整个大朔江山进行颠覆时,就已将他扳倒。
两世的夙愿达成所愿,她竟也没想象中那么欢呼雀跃,眼下这一切,似乎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们真的,就这么死了?
这辈子,可以称得上所有人的命运都各得其所,天道轮回,好人也许会长命,祸害不会遗千年。
只是她不曾想到,白天还心境平淡的如同一滩静湖的她,会连续好几晚梦到程致与她两世以来的过往。
后来她才想明白,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是对这个人有所缅怀,历经了两世,也许在她没有意识的瞬间,她也曾将他短暂的放在过心上,只是后来随着她愈发加深对他的了解,且后来他对她的伤害实在太过深刻,曾经的那些可以扩散放大的动心,很快就被刻意的疏离和巨大的仇恨冲击得烟消云散了。
愿他来生,凡事不要像今生这般执着偏激,安安静静做一个好人吧。
御书房中,暮筠看出了平仁帝眼底深处的悲痛。只是斯人已去,生者已矣,暮筠想要开口告退,给平仁帝留自己的时间,来消化丧女之痛。即使暮音音离经叛道,背弃皇族,但她依旧是平仁帝的亲生女儿。
暮筠刚站起身,平仁帝却强颜欢笑,抬手一压,示意她安然回座。
“还有十日,云岚要及笄了。”
暮筠微微一怔,还有十日是她十五岁的生辰,她都差点儿忘记这事了。
只是......
“音音才过世,儿臣再大张旗鼓办及笄礼,恐怕会被有心人当成话柄。父皇,儿臣的及笄冠礼,到时请鲁大儒当赞者,按祖制走一番流程就可以了,不必刻意举办盛大宫宴。”
暮筠表情认真郑重,看得平仁帝心头涌现暖意。
“可父皇不愿委屈了你。”
暮筠连连摆手,“不委屈不委屈,儿臣不在意那些的。”
暮筠哪是不在意,简直就是无比反感。民间及笄之礼就已经三拜三加,还要静心聆听祖训,更何况皇室更加繁文缛节,上一世的及笄礼可算是足足折腾了暮筠好几日,从嬷嬷教导,到最后的礼成,个中繁复,至今她都历历在目,这一世,她实在不想再经历一遍。
平仁帝浅浅地笑着,他被暮筠的懂事安慰到了,倘若芊柔有三分暮筠的懂事,她最后也不至于......
哎......
望着平仁帝眼底渐渐涌现的感伤,暮筠猜到他为何不愿让自己此刻离开,想来他是打算将心思分散到其他事,以此才会暂且忘去伤痛。
如此的话,暮筠又开始东扯西扯和平仁帝话起了家常。
“之前不是说要给大皇兄选妃?儿臣最近都没听到动静呢?”
“再等等吧,等一切尘埃落定,身后藏狐狸尾巴的朝臣都被朕处理完,到时再尽快给他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