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想到一个法子,”暮筠眼睫下垂,看似有些为难,“许首领,不知你是否愿意帮本宫这个忙?”
许峰的腰背挺得更直,“殿下请讲,只要是殿下所求,卑职定会万死不辞!”
暮筠会心一笑,“既然程家如今落入如此困境,他不仁,我便不义,此时不落井下石,将其一击致命,待来日程家起复,那本宫的公主府,怕日后又被他们轻易拿捏。”
话说到最后,暮筠的眼底怨恨暗闪而过。
许峰不得不承认,“殿下所言极是。”
“所以,”暮筠抬起她那双异常明澈的秋水剪瞳,正视着许峰略显茫然的脸,“许首领若想一劳永逸,往后余生跟着本宫尽享荣华,便只有一个解决办法。”
暮筠侧首拨弄了下窗台宝瓶里的鹅黄腊梅,发间步摇缀珠,美眸流转,眉黛春山,上京城冬日里的潋滟春色,仅仅存在于公主府的当下一隅。
“京郊演武场的军饷滥用一案,一旦查清,那程致便有永无翻身的可能,”暮筠的玉手落在蜡梅招展的花枝,偏头将目光落在许峰的身上,“若许首领愿投程致所好,委身涉险演武场,助兵部侍郎查清演武场驻军的内部龌龊,定然会给程致一个措手不及。”
“咔嚓”一下,蜡梅的一条枝杈猝不及防地被暮筠折断,顶端略有残败的花朵霎时散落在窗台,暮筠轻手捻起一朵花瓣,放在朱唇边轻轻吹拂,枯黄的花瓣坠落,融于脚下的暗黄金砖,被暮筠的绣花鞋不经意间轻轻一碾,一身傲骨顷刻间粉身碎骨。
暮筠眼眸一挑,神色仄仄,“残枝败柳,价值无几,碍于眼前,不如摧之。”
许峰的脖颈霎时被一双无形大手狠狠扼住,殿下这是有心还是无意,借着残花在暗喻他的人生?
“殿下,”许峰声音微颤,“若卑职达成殿下指示,那卑职日后......”
暮筠眉梢微挑,言语出奇直白,“有功之人,无论是否达成所愿,只要本宫不倒,日后可保一世荣华。”
“殿下日后不会因卑职......”许峰停顿一下,还是将心中所忧鼓起勇气说出口,“年老色衰,便厌弃卑职吧。”
暮筠眉头微蹙,“许首领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乃天潢贵胄,天子血脉,自是一言九鼎。”
“可卑职要递给程致何等投名状,才能让他再次接纳卑职,毕竟卑职先前已经和程致闹掰,这......”
许峰心知他的毕生所求,不过是被云岚公主容得下。不管是在她的心里,还是她的公主府。若是不能伴在主侧,那就和让他被程致杀死没什么区别,倒不如此刻英勇赴义,博得殿下欢心。
既然殿下要他以功换荣,那他日后也不必整日忧虑被殿下厌弃,如此也好,就如殿下所说,真正可以一劳永逸。
“来,”暮筠偏了偏头,示意他坐回她的对面,仔细听她接下来的话。
许峰站起身来,揉了揉酸痛的膝盖,晃着笔直的长腿坐回暮筠面前,满脸的乖巧,一副任由暮筠摆布的模样。
“你不必担心,”暮筠嫣然一笑,面带满意之色,“本宫已经替你想好了。”
当日午后,程府,盘水居。
书房内的炭盆悄然燃尽最后一丝火星,屋内的温度渐渐寒了下去,可一众奴仆都和惊弓之鸟一般,战战兢兢地瑟缩着身子守在门外,静等主子出声吩咐,才敢踏进房门半步。
这半个月以来,已有好几个“不长眼”的下人,无意间冲撞了自家主子,杖责,发卖,比比皆是,甚至还有被打得断胳膊断腿被扔乱葬岗的,谁还敢轻易招惹自家主子,尤其那书房禁地,更是不敢贸然靠近三分。
呼出的鼻息霎时凝成了白色的哈气,程致的双拳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空气寒冷,不是因为早朝上的弹劾,而是因为眼前这封事无巨细的密信。
想来还是自己疏忽大意了,据派去的亲信所言,信上所说茂典镖局的周围邻里,曾经亦是被左梁亲自贿赂核查过,后来因左梁落入暮筠手中后,此事便不了了之,不曾被他想起。如果那时他继续派人严查下去,此时此刻,他也不会落得当下这般被动的境地。
呵呵,他真是没想到,暮筠早年所生活的镖局,竟和护送卓凌初回雁城的是同一个。原来早在前年之时,暮筠就和卓凌初搞在一起,怪不得,怪不得......
“去,”程致将手中的密信扔在地上,头也不抬地对站在面前的亲信钱五说道,“既然皇城司的人在着手查卓凌初的事,想办法将这两人有所接触的消息,透露给皇城司的暗探。”
最偏爱的女儿,和敌国皇子有勾结,他倒是想看看,现在坐在宝座上的那位,若是知晓了此等突兀至极的消息,将会做出如何反应。
钱五得令后恭声应是,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密信,等了半秒,他见主子没其他吩咐,便躬着身跺着碎步退出书房,刚掩了房门,就见两名近侍押着一人匆匆赶来,待瞧清来人后,他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立即退至一旁让了位置。
附庸权贵的小白脸,啐,等着主子把你抽筋扒皮吧!
近侍走进书房,躬身对程致询问:“主子,我们见许峰出了公主府,便将他带来了,卑职该将此人如何处置?”
钱五一听到这个问话,在心中暗骂两句那俩近侍真是不长眼的,如何处置?当时是砍死他啊!
果不其然,他刚下了台阶,就听见身后的书房传来一声吼,“滚出去!带这人见本将军作甚!让他受尽下头的酷刑,再扔去乱葬岗等死!”
嘿,他就说吧,那许峰做什么不好,偏要做那叛主的男版菟丝花,不光侮辱了主子,还丢了他们广大男同胞们的脸!哼,活该他也有今日!
钱五哼着小曲,在一众瑟缩在走廊上的下人面前,大摇大摆走出了程致的盘水居,可他想象不到的是,此刻的书房内,却是另一幅难以预料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