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赦质子

上京城,太尉府。

书房内,白色的檀香气从金炉里缓缓流淌,白烟袅袅,续而不断,烟气随着屋内的灯光满室摇曳,惹得人心绪飘渺不定。

程致将刚刚飞鸽传过来的密信摊在程光赫面前。

程光赫胡子微抖,“这是,西边来的?”

“嗯,刚刚收到的。”程致起身看了眼窗外,见门外的亲信守得严实,随手又将雕花木窗关得更严实了一些,“爹,您如何看?”

程光赫细眯着眼捋了捋胡须,“质子之期本有五年,现在求新帝将其赦放,他会不会起疑?”

“这三年大朔和西昌之间再无战事,两国通商贸易惠及双方,新帝登基大赦质子,更能体现我大朔皇的宽广胸襟,如此说来并不为过。”程致顿了顿,“而且,这能尽快推进我们的下一步计划。”

程光赫赞许地点了点头,“好,为父明日就递折子。不过,那质子,需不需要我们护着?”

程致哂然一笑,“不需要,要死要活,那就是西昌国皇室的事儿了。”

当今天下一分为三,大朔国和西昌实力雄厚平分秋色,北相国不成气候自甘安居一隅。

康惠三十三年,大朔国与西昌国发生边境之战,当时年满十八岁的程致作为副将,在主将战亡的不利情况下奋起扭转局势,一举夺下被西昌大军攻下的边境守城雁城。

西昌国战败后,特派西昌二皇子与使者前来负荆请罪,献以黄金二十万两,承诺开通边境,互通商贸,并将二皇子留在大朔作为质子,以示诚意。

康惠帝大悦,亲封程致为大将军,官至三品,赐号镇西。从此程致名声大噪,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上有武官之首权倾朝野的太尉程光赫,下有战功赫赫的镇西大将军程致,坐落在上京城阳崇巷的太尉府程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可谓是鸣钟食鼎,门内列戟,古有乌衣门第,现有阳崇程府。

然而,即便程家门槛都快被媒人都踩烂了,身为太尉府嫡长子的程致却一直尚未娶亲。

京中世家女们多为程大将军绝世风华所倾倒,奈何程大将军无心儿女私情,一心只愿保家卫国。近些年来,上京城街坊小巷茶余饭后的闲谈趣闻中,八卦最多的事就是哪家世家千金又执念于程大将军,顽抗不从家中所议婚事,令家中门楣蒙羞。

程光赫拍了拍程致的肩膀,“致儿,虽然你今年已到了弱冠之龄,但是娶妻之事不急于一时,你要知道,日后你只有娶皇室女方可成事。”

程致淡淡道:“孩儿知晓。”

若不是因为这封信事态紧急,程光赫此刻应该正在和新纳的小妾缠绵悱恻。

程致暗自腹诽,就许老子吃肉,儿子连汤都没得喝,这是什么天理!

当然,男女之事,程致向来不屑一顾。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区区儿女私情,如何能抵挡他的上位之心?

“芊柔公主年满十二,是时候谈婚论嫁了。”

程致颔首应了一声:“全听父亲的。”

程光赫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个儿子,打从娘胎里出来后就与众不同,有能力,心思深,会隐忍,够狠心,自打他三年前从边境回来,就一门心思扑到那个不可言说的野心上面。

自己这个太尉之职,虽听起来权倾朝野风光无限,但实则早已成为了一个挂名的虚职,手上的权利早早被帝王收回。

且那个暮家皇室在他的见证之下,肉眼可见地日渐式微,加之新皇刚刚登基,羽翼尚未丰满,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大朔江山真的可以易主了呢。

若是这辈子能尝到当个皇帝老子的滋味,也算是不枉此生啊!

程致面不改色地将父亲写在脸上的野心尽收眼底,“爹,您屋内?”

程光赫一拍脑袋,差点把正事忘了,他搓着手,火急火燎地朝着温柔乡大步迈去。

程致看着父亲日渐苍老的背影摇头失笑,老爷子逐渐年迈,趁他尚身居高位野心不减,自己的谋划应该尽快实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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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冬雪自诩自己为清丽典雅的蝴蝶兰,而那暮筠小表妹绝对是一朵黑心的白莲花。她外表清纯圣洁,不谙世事,人畜无害,内心却满腹算计,绵里藏针。

这不,她刚将炖了两个时辰的参鸡汤端到晚归的姑父面前,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暮筠就突然凑了过来,一边夸她贤惠,一边将整碗鸡汤灌倒自己肚子里。

更可气的是,不懂她一番心意的姑父竟然还夸暮筠吃相可爱,甚至在暮筠海饮鸡汤时,姑父还鼓掌给她加油,这家人是精神都不太正常吗?

想起前一晚发生的事,姚冬雪至今都惊魂未定。

她知道姑父有有趁夜深人静在院中研习剑术的习惯,是以在三更半夜之时,她特意略施粉黛,想装作半夜起夜时与姑父偶遇。

上一世时,就因为姚氏在半夜院中撞见姚冬雪向秦明达请教剑术,以为两人相约夜会而心生误会,导致夫妻二人在秦明达死前一直持续冷战。

皎白的月光下,树枝影影绰绰,凉风一过,让姚冬雪不由得紧了紧肩上的披风。

大红色披风紧紧裹住她那娇柔的身躯,她走路的身姿婷婷袅袅,摇曳的胯部将她的风情万种完美地展露无遗。

院中,姚冬雪的耳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姚冬雪的呼吸有些急促,这三更半夜的,难道是姑父主动来寻她?

这时,半米粗的大槐树后突然闪过一个身着白色素衣的女人。

她身形佝偻,长发飘飘,面部全部用乌发遮住,这不是女鬼还能是什么?

姚冬雪瞬间被吓到双腿发软,她猛地往地上一扑,朝着女鬼重重地磕了一个饷头,“娘,别怪我,你安心地走吧!”

“表姐?你怎么了?”

那女鬼竟然说话了,是暮筠那小贱蹄子的声音!

暮筠挺直身板,豪气地往身后一甩长发,露出一张天真无邪的俏脸,“表姐,我刚洗完头,来院子甩甩干,吓到你了吗?”

姚冬雪赶紧站了起来,用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原本那张被吓得煞白的脸瞬间变得愠怒,她怒指暮筠:“你没事装什么鬼!”

暮筠像一只受惊了的小鹿一般,作势被怒火中烧的姚冬雪吓得后退了一步,随后用雪白的袖子掩着面抽泣起来,“嘤嘤嘤,我不是故意的,表姐不要怪我。”

姚冬雪气得哼了一声扭头回屋,将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表姐!”暮筠小心翼翼地叩了叩门。

姚冬雪怒气未消,“什么事!”

“你不去茅厕了吗?”

“被你吓得憋回去了!”

“哦,晚安!”

有病,绝对是有病,绝对有大大的病!

姚冬雪将门重重一摔,脑子里仔细琢磨着那朵黑心莲最近为何要处处针对她。

不久之前,她还是任由自己霸凌,但没有丝毫怨言的跟屁虫,怎么她忽然之间转了性?

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秦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异类,也难怪,毕竟她就是个连亲爹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才刚满十二岁的臭丫头,竟然学会了口蜜腹剑,看来得给她来点狠的!

翌日一早,姚冬雪称想上街买些胭脂水粉,便早早出了门。

背着斧子穿着便装的暮筠刚一出门,就在街角发现了姚冬雪那婀娜多姿的妖娆背影。

暮筠把斧子往秦远身上一推,“大哥,我去茅厕,你先往后山走。”

秦远切了一声,“懒人屎尿多,不想上山就直说。”

暮筠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要你管!”

暮筠转身藏到门后,她见秦远走远,便朝着姚冬雪离开的方向快步追去。